孝道

會客時常常進來的不是家屬
而是外勞

家屬呢?

白天平日都要上班
夜間假日才能來看病人
有時候一兩個禮拜
或是三催四請才肯來一趟
加護病房病人變化很快
一小時前和一小時候差很多
更別說上次看他已經是一週前的事了

這個阿公在病房住了好多個禮拜
是個肺癌末期 已經轉移的病人
肺部發炎 喘不過氣
被插了管送到我們病房
病人是醒的 平常很乖巧
家屬的求生意志很強
偶爾工作不忙時來探望
一下要阿公電療 一下要他化療
更誇張的是要他去開刀
開刀本身沒有問題
只是手術成功 病人死亡
整個就是不了解病人狀況

在經過三四週一連串的治療
呼吸狀況總算穩定了
也順利的拔了管
預計明天要轉普通病房
卻在當天的夜裡
阿公大量流鼻血
一般人體血量佔體重的7-8%
失血超過全身血量的20—30%
就會引起失血性休克
阿公大概是60公斤重
全身血量約在4200cc-4800cc左右
當他大量出血時
避免嗆到 吸入性肺炎
我們用抽痰的管子將鼻腔的血吸到瓶子裡
瞬間3000CC的鮮血
溫暖的甚至讓冰冷的瓶子起了霧
一邊做緊急處理一邊電話通知家屬病危

最後我們還是搶不贏死神
總算家屬到了病房
摸著阿公失溫的手腳
半閉合的眼神
蒼白的嘴唇
阿公是DIC-瀰漫性血管內凝血
簡單來說 是指人體的凝血因子被全部用完
原因很複雜　也許是體內有個小出血
所有的凝血因子都被抓去止血
其他出血就沒有可以凝血工具可以用
唯一的方法就是不斷輸血 輸凝血因子
一種死亡率極高的內科疾病

家屬當場無法接受無法挽回的事實
在病房不斷的咆哮
"不是明天要轉出去!為什麼會這樣?"
"你們都沒有盡力救他!為什麼都不處理!!"
"為什麼要拔掉他的呼吸管!不拔不就沒事了!"
面對一連串炮轟似的疑問
醫師耐著性子從學理一路解釋到處置
但不論醫師說什麼
家屬始終目視遠方
不相信也不接受醫師的說法
看著他們在床旁的哭天喊地
孝道到底是平常的噓寒問暖
還是最後的討回公道
有時候
真的很難分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