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置之死地而後生


伯伯是咳血進來的
本身已經是肺癌末期
每一次的咳嗽
都是一口又一口鮮紅色的血
不是混雜著痰液的血絲
是扎扎實實的 血

他剛進來時很乖巧
於是我們將他放開
不綁著他 也告訴他
自拔管路有多危險
他總是很配合的點點頭
表示他不會這樣做
合作愉快
至少在上午是這樣的

在十一點會客
伯伯一直告訴他的妻子
他覺得呼吸很不順
聽診呼吸音 肺部亂流很嚴重
像是颱風的肆虐
氣吐不出來形成滯留
通知醫師後給他噴霧治療和類固醇
再幫他抽痰 還是一管一管鮮紅的血
甚至有小塊的血痰
血氧在掉
這下糟糕了 會不會是血塊堵住氣管內管
但在吸藥後 伯伯主訴感到呼吸順暢
血氧也回至正常範圍內

安撫一下伯伯吸不到氣的恐懼情緒後
要他閉眼睛休息一下
沒想到一轉身
伯伯已經自拔出氣管內管
呼吸費力
緊急求救後 醫師準備要重新插管
看了一眼被拔出的舊endo

滿滿的血塊緊緊的黏著管壁
止不住的鮮血不斷的擁出
一直抽掉又一直冒出
選了一支大號的內管
替他重新建立起呼吸道
很難on 換了兩個醫師總算搞定
可是血氧還在掉 起不來
學姐奮力的抽痰 還是很多的血
突然間 伯伯一個大咳
一塊黏黏稠稠的血塊
大剌剌的躺在病人胸前
展現它的體態
染紅的白色治療巾
像一朵雪地裡的紅花
那麼的觸目驚心

慢慢的血氧上來了
病人穩定了

我想 他是感覺呼吸不過來
想自己救自己吧
拔除堵住的氣管內管
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話雖如此
我還是要寫一篇異常的報告


號外


總算總算
父親大人已經十天沒抽煙了
小女子我二十五年革命
最終是有成功的一天

算算這些年來
我與煙癮老爸奮鬥的血淚史
其努力不懈 盼到今日開花結果
含著淚品嘗豐碩的果實

想當年
還是個年幼無知的學步小嬰孩
看到抽煙的爸爸
就懂得捏著鼻子 揮著我可愛的小手
告訴爸爸 煙有多臭
活潑可愛的小學
當時已懂得運用心理學的嫌惡療法
與哥哥特別去買甩砲 放進煙裡
在點火的瞬間 就會爆炸 達到嚇阻的作用
沒想到失敗 炸到疼我的爺爺

在青澀的國中
除了嚴厲的告訴父親
抽煙對身體不好外
還拿電風扇對著正在抽煙的爸爸
開最強風 表達對於二手煙的排斥
也加快燃燒的速度

換拿水槍直接射向燃燒的煙頭
無論是直線瞄準 或是霧狀滅火
我們都是這樣瞄準爸爸的臉 我是說煙頭
看著強風下瞇著眼
俐落閃開水槍攻擊的爸爸
不得不佩服還是要抽的毅力

高中
念了護校
知道吸煙對於身體的影響
心疼父親這麼多年來的付出
不忍心父親在晚年飽受肺癌之苦
除了哥哥精心設計的拒煙標語
貼在玄關醒目處
亦徹底執行"打火機消失"計畫
打火機見一個丟一個 來兩個丟一雙
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爸爸用瓦斯爐點煙 雖然曾經不小心燒到眉毛
確抵擋不了他抽煙的決心

工作後 人也成熟懂事多
爸爸的身體也開始出現狀況
痰多已經是多年來的老毛病
夜間出現多夢難入睡情形
帶去給熟識的胸腔科周醫師診治
事先交待他以醫師的專業
告訴父親抽煙有多糟
沒想到X光照出來
肺部情況良好
敬業的周醫師還是每兩句話
穿插一句"抽煙真的不好 要戒"
整個就診過程很做作
被爸爸看穿 是有套招
往後的日子
周醫師只要見到我
一定會問我"你爸戒煙沒?"
身為胸腔科加護病房護理師
和有愛抽煙的爸爸的我
只有冒冷汗的份

不再用小技倆
都是直接表現對於二手煙的討厭
文攻武嚇 最完美的一次演說是在奶奶家
但是演說完畢 奶奶告訴我不要這樣罵他兒子
之後只好退而求其次 冷冷的告訴溺愛我的爸爸
"家裡再都是煙味 我就不回家了"
我想 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

當然 家還是要回
上周回去的我
只是把煙整包加水 攔腰紐斷
放在原來的地方
見一包搞一包
如果還能抽 就抽吧

這週媽媽告訴我爸爸已經很多天沒抽煙
目前已經十天了
請大家一起替我這個登大人的爸爸
掌聲鼓勵鼓勵吧!!!!

P.S周醫師!!!!我爸戒煙啦!!!!!!


2006年9月26日 星期二

真是有趣的一天


真的是很妙
有個病人情況穩定
要轉到普通病房
主護護士的我
帶著家屬 兩個弱女子
推著大床 和一大堆家當
浩浩蕩蕩的前往下兩樓的病房

有沒有這麼巧
我們就這樣卡在電梯裡

進入電梯裡
外面的門關了
裡面的門不知被什麼卡住
硬是關了又開 開了又關
外門很盡忠職守的怕我們逃脫
關的緊緊緊

有沒有搞錯
我的病人一口痰開始咕嚕咕嚕
我的小桶氧氣流量表開始向下沉淪
我的家屬在旁邊讚嘆她從沒有坐過壞掉的電梯

按緊急通話鈕
工務課大哥還告訴我門是關的
詳細的教導我要按別的樓層
電梯才會啟動
我看起來是住在山頂嗎
在我發火隔著監視器大吼
指著門要他看清楚
強調著我是現代人

他終於改變音調
告訴我再等五分鐘
"再等五分鐘!!!"
大哥 你光教我用電梯已經耗掉我五分鐘
還要我再等!!

總算被破門而入
迅速再搭另一台電梯衝下病房
幸好病人沒事 真的是幸好沒事


2006年9月25日 星期一

90歲的阿公


第一次面對精神科病人
我們一群實習護士嚇得半死
同樣被關在病房內
十個人躲在角落裡
有點像是鬼抓人的遊戲
病人過來 我們就往對角線跑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實習成績會有問題
硬著頭皮和病人聊天
才發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

我的病人是個90多歲的病人
以前是個留日的工程師
身體相當硬朗
每日會做滿100次蹲馬步的運動
他總是會教我各種機械的原理
隨手一畫就是個結構完整的機械圖
他被抓來住院
是因為有天和家人吵架
九十多歲高齡拿衝到廚房起菜刀
家人嚇壞了 趕緊鎖住廚房的門
阿公打不開門 猛砍廚房門
就這樣 被送進來 因有傷害他人之虞

阿公總是很客氣的
除了有一次 他打電話回家
希望他女兒來看看他
被拒絕後 他哭坐在地板
跪著 磕頭著 拜託我們
說他要回家

阿公不知道
他女兒已經在悄悄辦移民
要舉家搬去澳洲
希望醫師可以幫忙
證明他是有攻擊行為
需要精神科治療 而留下

我看著阿公想回家的心情


不捨 又能怎樣


2006年9月24日 星期日

.........


半夜的兒科
小妹妹的哭叫聲傳遍整間病房
不明原因的腹痛
外觀 抽血 身體檢查
都是正常
"照個腹部X光"
看能不能找到原因

在照射同時
所有人都必須離開病房
避免幅射線的損害
病房內只會留下妹妹一個人
用遙控的方式照相

x光洗出來了

在小妹妹肚子上

明顯看到

一隻扎扎實實

大人的手掌

.......................

沒有骨頭的顯影


2006年9月22日 星期五

剖腹產


自然界一切都有定律
生命週期 生物體運作
都有上天巧妙的安排

這個阿姨是外院轉過來的
因為肚子痛求診
發現腸阻塞 腸沾黏
也就是腸子不動了
上面的下不去
下面的也出不去
就想像是高速公路的大塞車
堵得滿滿滿 就是一動也不動
堆在腸子的食物殘渣
也像是車潮中的駕駛
脾氣很不好
潰瘍 腐敗 化膿 敗血症休克

送到我們加護病房時已經插了氣管內管
肚子上兩條引流的管子
在外院已經緊急開過刀
取出部份的潰爛
血壓很糟 高燒到40度
感染非常嚴重的病人

無論她女兒如何的呼喚
阿姨還是不醒
一直到他離開我們
始終沒有醒來

好端端的 為什麼腸子罷工呢

阿姨在二十年前
選擇剖腹生產兩次
就像 note book只要被拆開修理
之後就問題連連

生命體的每一個設計
都自有巧妙
如果你可以選擇
順其自然就是你最好的選擇





2006年9月21日 星期四

把妹高手


有天下小夜
看見爸爸在醫院大廳等著
天氣很冷 風很大
爸爸沒有穿外套
他說 放在車上
快速穿過冷清的停車場
打開副座的門
看見外套好好的坐在椅子上
掀起一看
是肯德雞的兩塊炸雞
爸爸摸摸袋子
"還好!還沒冷掉!快點吃!!"

我抱著那兩塊肯德雞
很感謝有個這樣的爸爸
也肯定他的用心
難怪可以把到我那麼棒的媽


2006年9月19日 星期二

不要得罪護士


如同不要在餐廳得罪服務生一樣
你永遠不曉得 湯裡有沒有加味

在當上"學姐"之後
常常要幫忙學妹抽血
這天學妹油頭角面的來找我
告訴我她被病人罵 因為抽不到血
身為學姐的我 當然是二話不說的拿起針
幫學妹抽血去

才走進病房
就聽見病人的挑釁

「這是什麼醫院啊,都找沒用的護士啦!!」
「爛醫院啊!!護士連抽血都不會啦!!!」
「都不管病人的死活啦!都抽不到血!!」

身為專業的護理人員
被社會期待是白衣天使
怎麼會輕易的被影響
只是會讓他知道
什麼才叫"不管病人的死活"

一樣禮貌的向病人打聲招呼
請他把手伸出來 讓我看看那條血管好抽
可惜的是他的血管很細小深沉
不好抽
在試了兩針由靜脈都抽不到後
聽著他沒停止的無禮抱怨
嚷嚷著說我們這種"腳小"不配幫他抽血
還有很多聽不太懂的台語
但應該不是些好話
在這樣的抱怨聲中
我決定抽動脈血
也沒什麼 只是插的比較深 很深
很痛的一種抽血方法
但我想這樣可以解決他的問題
也讓我抽到血

在他忙著羞辱我的同時
我成功的將針插入他的手臂
大概是進去半根針吧
沒有中
拉出來一點好了
還是沒有中
再推進去一點好了
又沒中
看著病人快抽痙 卻還不停口
我由衷的佩服起來
於是我將針拔出收起來
告訴他沒有抽中
會請醫師來幫忙抽血
聽著他大喊"什麼!!還要抽喔"
我微笑的告訴他
"是的,我這種腳小,不配幫你抽血"

走回護理站 挑了一位剛來的實習醫師
請他幫忙抽血 學弟很害怕的說他沒抽過血
身為學姐的我 還鼓勵了他一番 "學弟!加油"

我想 穿白袍的應該就不是"腳小"了吧


2006年9月17日 星期日

過程


人生是一種過程
因為沒有辦法選擇開始
也不能選擇結束

看過生生死死的我們
看過比碗公還要大的傷口
整個臀部壞死 流膿
混雜著糞便尿液
無意識的病人躺著
靠一根管子吸氣 吐氣

又何必爭什麼
又為什麼拼個你死我活
看著生命的開始與結束
深吸口新鮮的空氣吧
你該慶幸 還能讀這篇文字


2006年9月15日 星期五

生離 死別


昨天又送走了一位叔叔
最近的日子好像真的很不好
這些天來
已經好多位了

那位叔叔
就是我上篇的主角
在他臨終的那一刻
他兩個女兒來到床旁
一個小六 一個國一
很小 

我看著她們兩
還穿著國中制服
半夜一點多
在加護病房外守候
是期待有最後的奇蹟嗎?

只是再度請家屬進來時
已經是我們替叔叔換好衣服
在等往生室來接

她們站在床尾
哭著 
也不是失去理智的哭喊一通
只是掉淚
就只有掉淚

往生室先生要她們
跟爸爸說換床 要爸爸好走
對一個小六和國一的女生而言
這樣 會不會太殘忍了


2006年9月13日 星期三

無言


昨天接了一個新病人
是從病房送上來的
51年次的年輕叔叔
兩個女兒 不過才小六和國一
他是食道癌的病人
去年七月發現的


這病人是住院預備打第二次的化療
住在普通病房時 請假去溜韃
後來被發現全身是血的躺在路旁
腫瘤破裂導致大量出血 休克
被路人送到急診 插管急救
來到加護病房時 意識清醒
乖乖的 很客氣
只是他的氣管內管中總是有很多鮮紅色的痰
一口一口的 觸目驚心

家屬始終沒有辦法接受病人情況已經很危急
隨時可能再次出血 再次休克
再加上氣管與食道間癌細胞吃出來的小通道
讓食道癌破裂的血 慢慢淹掉他的肺
呼吸變得困難 血壓一直掉

生命徵像不穩定的病人
沒有辦法作血管攝影
因為很可能剛出病房
就立刻休克
我們只能打藥物 內科治療
他輸的血 打進去的點滴
應該已經讓他全身血液換過一輪

小夜時
病人大量咳血 滿滿的床單都是血
不斷從氣管內管冒出
病人失去意識 眼睛上吊
我們知道 快了 時間的問題
於是值班醫師向家屬解釋後
簽立了"不施行心肺復甦術"的同意書
看著他妻子在旁邊一直叫他
紅著眼 搖著病人
問他
為什麼? 不醒過來?
為什麼? 什麼都沒交待?
為什麼? 突然這樣咳血?
為什麼? 這麼快 ?
為什麼?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 為什麼?..............


2006年9月12日 星期二

急產


半夜 一個破水的媽媽
被丈夫開著車急忙忙的衝進急診
在檢傷的是一位稀有的男護士
看到這位媽媽已經抱著小孩連著胎盤

「太太,請問你是幾時生產的?」

「剛剛車上生的...............」

「怎麼可能!!!那有剛生下來就用包布包好好的!!」

「............................................

...............................................

................................................

先生......那是我的內褲.............」

這是真的


2006年9月10日 星期日

stool


stool 醫學專有名詞
是食物經由口腔到胃消化再經由腸排出的產物

在醫療環境裡
此物十分常見
該如何處理
是護理人員的基本功

剛到加護病房時
遇到最大的挫折
就是如何與stool博鬥
別告訴我擦起來就好
"不過是塊屎"
問題就在這
那有時可不是"塊"
而是"一灘""一沱""一條"
大便可不是你想的那麼單純

曾經有個阿公
他一直大不出來
於是我將手指伸入肛門口
把堵在洞口的糞石挖出
接著出來排山倒海的大便
我以為已經達到人類的極限
沒想到另一個沒大便的阿媽
在我們替她灌了腸以後
整整大了一公斤的大便
一公斤整床的大便
滿滿的大便從兩腿間瀉出
淹過大腿 淹過床單
可是病人不能下床
沒有意識 這該如何是好?
聰明的學姐靈光一現
拿起了抽痰管 用吸的
四處流竄的大便 就像悟空一樣被收服了

大得出來 不管是什麼樣子
會稍稍放心一點
有些病人躺久了 腸子罷工
無論塞藥、灌腸都沒有作用
我們只好插根管子到肛門裡
能引流多少是多少了....

ool

2006年9月7日 星期四

抱歉啦~


新認識的人知道你當護士就是這樣
1.一定有個誰誰誰也在當護士,問我知不知道
2.問「你會打針嗎?」
3.身上一定會有一些的症狀
像:左眼皮跳兩下又停一下又跳兩下,兩眼皮交互蹲跳

這有如鐵三角般的鼎立
你 是不是也問過你的護士朋友呢?

通常第一個問題我會微笑以對
再搖頭說我不認識
第二個問題我會說


「我還會灌腸,你要不要來一下?」


第三個問題就比較棘手一點
要花多一點的腦細胞回應
舉個例來說
最近有個哥哥的同學
在MSN上閃我
問我可不可以掛號
他說他有點感冒症狀
停不了的乾咳和流鼻水
經過我的專業判斷和對他的了解
應該只是小小的感冒
根據侯文詠大師級的建議
我們不能直接告訴他

「跟隻猴一樣活潑好動的人!!!!!!!
夏天感什麼冒啊!!!!!!!!!!!!!!!!!!!!!
流鼻水拿衛生紙擦擦!!別滴下來就好!!
不然就塞住~!!!!!!!!!!!!!!!!!!!!
說不要喝冰的就連"冷氣"都別喝!!
帶口罩!喝溫水!!不用吃藥!!!!!!!!!!!!!」


這樣的話 會傷害到他幼小的心靈
我們要婉轉、客氣的告訴他
給他專業的建議、貼心的叮嚀

「要多喝溫水喔..不可以喝冰的」
「上班空調如果不能關,可以帶口罩啊!!」
「多補充維它命C,可以加快康復」

當然 台灣人是如此愛吃藥的民族
這樣的講法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只除了老爸不管什麼病都不吃藥以外
一定要介紹吃點或是塗點什麼才可以
按慣例 當他一再重覆咳嗽流鼻水很嚴重後
我建議他吃一顆抗組織安的用藥 效果不錯

「圓圓白白的,長得像曼陀珠,藥局就買得到」
「像曼陀珠喔!那吃曼陀珠可不可以?」

我想 他已經用盡我本來就不多的耐性
感覺腦神經的斷裂

「可以啊,要一天三次飯後一顆,連吃三天」
「真的可以嗎?那要配可樂嗎?」
「不行,一定要配水」

多喝水可以加快身體代謝
不管你是配黑嘉莉、脆迪酥還是旺旺仙貝
喝到一天三千的水
症狀會好很多
而且感冒為病毒感染
一週後身體會有免疫力
也就是說 什麼都不做
這種小感冒在正常年輕人身上
只是請假的好工具
博取大家的關愛而已

所以
不可以配可樂 可樂會脹氣
喝不了這麼多水 會達不到效果

「真的喔..沒騙我喔!!」
「真的,一天三次飯後配溫水服用」

我想是專業形象起了作用
他開始問我要吃那種口味
真是個快三十歲還依然單純的孩子

親愛的小翁 你的感冒會好的
不過你的同事看你吞曼陀珠
應該會笑吧^^


2006年9月6日 星期三

人心險惡


68年次的女生
跟我哥哥一樣大.....
已經自殺兩次
家人為了保護她
讓她辭掉工作在台中家休養

那天夜裡
是母女間的心電感應吧
眼皮猛跳 坐立難安
找到鑰匙打開鎖住的房門

燒 碳

彎彎睫毛旁 清秀臉龐上是張牙舞爪的燒燙疤痕
那烙痕
想必也深深烙在母親的心上


再一次的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年輕的病人總是擁有很多的關心
來自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叔叔伯伯阿姨姑姑
每到會客時間絡繹不絕的人潮佔滿整個病房
總是要準備一包衛生紙
提供家屬擦擦淌淚的眼眶

這天大夜
正在與一個血壓掉的奶奶博鬥
突然門鈴響起
「我是萱萱的家屬,我想看看她」
現在?半夜三點?有沒有搞錯?
進門的是一個小姐 戴著口罩
自稱是病人的乾姐姐
進來後問東問西
問其他家屬的反應
是不是要繼續急救或是放棄
她說 要盡力維持她的生命
就算是變植物人 也有保險可以給付

她止不住的眼淚
大把大把的掉
在床旁臥著病人的手
不斷的叫她加油
鼓勵她快點好起來
雖然隔壁奶奶血壓依然沒有起色

但 看著沒有血緣的乾姐姐的關心
仍感到一絲絲暖意與溫馨

交班給白班學姐時
告訴她我昨天的感觸

「搞不好是保險業務來刺探軍情
過來了解疾病程度,看可不可以少賠一點


.......保險.....刺探軍情........少賠一點..........

人心險惡嗎?.....................我輸了......................






2006年9月2日 星期六

呼~


氣管內管(endo)
對於急重症病人是最重要的
它被放進呼吸道內
形成人工氣道
幫助病人呼吸
方便將痰液抽出
或是接上呼吸器
你不呼吸 機器會幫你呼

在加護病房裡
總是會有一些病人
不太受教
愛拔掉身上的管路
不管是點滴、尿管、鼻胃管
只要摸到了 就扯掉
管子嘛 拔掉再插回去就好
總是有洞在那邊的
就算沒有洞
我們也是也可以創造

但是"endo"
卻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就是不能自己呼吸得很好
才會被插管
拔掉了 不但你有生命危險
我也會有斷送前途的危險.............
所以
大家要記得
住進加護病房裡
只要有拔管路舉動
甚至有嫌疑
那很抱歉
為了保護這支endo
我們必須把你約束在病床上
而且一定會讓你 動 彈 不 得

這位年輕孔武有力的叔叔
有一天因為呼吸不順
意識喪失 被帶到急診
沒想到醒來就發現人在加護病房裡
嘴裡還插了根長長的吸管(endo)
陌生的地方 又發不出聲音
身上各式各樣的管路
應該是嚇到了吧
使出動物的生存本能-逃走!!!
只是孩子
堂堂一個醫學中心加護病房
是你說來就來 說走就走的嗎?

被綁了兩天的叔叔
看起來是已經頓悟
不會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充滿天使光輝 善良的我
是他今天的護士

通常我們用眼神和比手劃腳與插管病人溝通
「叔叔..你是想被放開嗎?」
(閃著淚光渴望的眼神
有如我是汪洋大海中的浮木....)
「可是你之前一直拔管子...」
(
吃了搖頭丸般的搖頭和堅定眼神..............)
「嗯.....................」
(
看出我的猶豫......頭搖得更用力了........)
「你答應我不會碰任何的管子............」
「好吧................」

那真是艱熬的時刻
我目不轉睛的在病床旁
盯著 看著 小心仔細著
怕一個眨眼 意外就發生了
還好 看起來是挺乖巧的
被放開的叔叔連眼睛都在笑

距離他兩步遠的我看著他愉悅神情
正陶醉在自己的付出
冷不防 他手舉來了 快速的移向他的臉!!!
那一刻

慘了

我的護理生涯在眼前閃過
這些年來的忙碌身影
所汲汲營營努力習得的專業
背不完的解剖人體圖 摸過一個又一塊的骨頭
放棄快樂夏天不能去海邊 認真的實習

沒了...........全沒了............

我的護理前途一片黑暗......
我的年度考積................!!
我的年終獎金................!!
優良護士表揚................!!
好人好事代表................!!
醫療奉獻獎....................!!!
....................................................................!!!!


雖然腦中正閃過數以萬計的念頭
經過專業訓練的我們
仍有反射性制服的俐落
就在這千鈞一髮
伸手抓住的同時

正把食指放進他的鼻孔
轉了一下.....再轉一下......

................................................
................................................
......................................沒拔管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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