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2月29日 星期五

8小時


這天病房總醫師急急忙忙的要我們接一床急診病人
沒有插管 但是呼吸很喘
抽血發現他的心臟酵素很高
代表心臟功能可能有異常
腎臟指數也非常高
是要洗腎的數據
"張姓總醫師,你確定這不用收到心臟專科的加護病房嗎,我們是胸腔科ㄟ?"
"不會啦~他心臟指數高可能是急性敗血症引起的啊!"
"可是你之前簽上來的病人都很爛ㄟ!擺不到24小時就都走光了!讓大家白忙一場!"
"這個不會啦!"
"......................................"

當然
生命是很重要的
我們趕在下班前45分鐘
把病人接上來
是個話很多的阿公
戴著氧氣面罩
心跳保持在150以上
還清醒著
但是腳已經有點發黑
左腳摸不太到脈搏
快速的問完家屬伯伯的病史
又是一個外傭照顧
兒子一問三不知的個案
聽完交班 同事們已經整理好病人
走到病房旁 突然發現阿公已經意識喪失
右臉和右側都在抽動
叫不醒
這下可好
趕快請值班醫師過來
插上氣管內管避免突發的窒息
手忙腳亂了一陣
好不容易穩定情況
心跳 血壓 血氧都還正常
算是撿回一條人命

隔天上班時
卻發現已經換了人
原來
他在早上時心跳罷工
PEA 無脈搏的電氣活動
指的是心臟放電 但是心臟不跳
醫師護士大家分工合作
壓的壓 打藥的打藥 聯絡家屬解釋病情
最後
他還是走了
留一口氣 壓著甦醒球回老家
在加護病房裡來去像一陣風
只待8個小時

張醫師....別再總是簽救不起來的病人了...


2006年12月26日 星期二

想想看


聖誕節的早上
送走了來自金門的阿公
肺癌在台灣打化療
想說趁身體好一點
回老家看一看
卻在金門被送進了醫院
也不知怎的意識喪失
在金門的醫院不太清醒的過了幾天
家屬說
血小板太低 要補個血
也要等到隔天
乍聽之下
真的很訝異
台灣醫療分佈不均
常有所聞

輸血需要等到隔天
這 很扯

不管怎樣
阿公還是坐飛機回到了台灣
送近我們醫院時
血壓只有八九十
補了水打了升壓劑
血壓慢慢回穩
心跳也正常了
七八個家屬擔心緊張的在旁團團轉
心疼阿公碰一下就不斷皺眉
感覺就是很痛的樣子
但意識不好血壓不好的病人
能給的止痛藥不多
也不能一直給
家屬就更擔心更緊張

在平安夜裡
阿公突然不斷的抽痙
一下臉一下腳一下手的
發高燒
情況整個掉下來
醫師向家屬解釋後
他們決定要讓阿公回金門
讓他回家
要在真的還有"心跳血壓"時
回家

也許阿公也聽到要回去了
在等救護車離開前那一刻
心跳掉下來
因為家屬要阿公"有心跳"的渴望
又經過一個完整的心外按摩和電擊的過程
就只為了讓他"有心跳"

有時會想
如果是我
我會希望在醫院因病死亡
還是堅持那一口氣留到家
而被電被壓被插管呢?

如果是你呢?
你是怎麼想的呢?


2006年12月23日 星期六

冬至


放了一天假回來
面對都不認識的病人
還在與上一班學姐交班中
聽見白班大叫"心跳剩50幾下"
全部人立刻衝到病床前
熟練的打藥掛點滴放急救板聯絡家屬
心跳越來越慢
強心劑三分鐘打一支
醫師已經跳上去心外按摩
放開看一下 無脈搏電氣活動
繼續壓 各種強心針都打上
大家看著心電圖的波型
搖搖頭 再上去壓
兩個醫師已經滿頭大汗
家屬還在趕來的途中
已經急救30分鐘了
家屬還沒來
在人道立場上
我們只能繼續壓直到家屬到
讓他們能見到最後一面
心電圖已經成一條線了
醫護人員心知肚明 再下去也不會成功
家屬總算到了
醫師再跳上去心外按摩
讓家屬感覺我們的誠意
醫師快速的解釋目前已急救無效
宣死亡時間
"碰!!!!"
他兒子突如其來的跪在地上痛哭失聲
女兒也在旁不能自己
扶起家屬 請他們在外面等待
替阿公更換衣服拔掉管路
等待往生室先生接手

這天是冬至呢
是應該吃湯圓團圓的日子
應該開心的
不是嗎?


2006年12月22日 星期五

護士也是會生病的


我左手3*1cm的黑青
是上次又吐又拉打針留下的
學姐幫我打的點滴
居然沒打上
學姐說
"我是把妳當姐妹 自己人才打不上的"
通常打自己人跟打病人 心情很不同
只好換右手打
幸好這次一針就上
邊上班的我邊推點滴架走來走去
一下翻身一下抽痰
該做的事還是要做
休息嗎?請假嗎?
還能走路 還能動
就達不到請假的標準
當然 同事會互相幫忙減少一些負荷
只是還可以工作 就只能乖乖留下

網路上曾經留傳一份轉寄文章
"不娶護士的七大理由"
其中有一條是
"看遍了嚴重疾病,對別人的感冒小傷態度冷淡"
看看我們對自己也是這樣標準
上吐下瀉發高燒都是吞了藥打了點滴再繼續上班
好處是不用去急診掛號啦
病房就有足夠的急救措施


有機會到醫院看看
會發現在照顧人的護士小姐
可能手上就藏著一個針頭
隨時要吊起點滴
所以
當她臉色不好看
可能不是態度不好
而是她也需要人照顧

對了
最後那針頭
是我親愛的哥哥
邊尖叫邊幫我拔掉的

2006年12月20日 星期三

怎麼了?


他 28歲 原住民
愛喝酒
肝臟硬化讓他的肚子硬邦邦
黃疸很嚴重
完全看不出才28歲

因為呼吸喘
先到加護病房觀察
某天夜裡 喘到40次/分
心跳140次/分
偏偏遇到一個兩光的醫師
做個心電圖抽個血
就說再觀察
我們看著他不明原因的喘成這樣
很明白再這樣下去
會因肌肉乏力而停止呼吸
通知值班的總醫師
最後還是插上了管 打上鎮定劑
避免他過度的肌肉用力

慢慢的情況好轉
我們將藥物拿掉
這位肝不好的先生
昏了四天才慢慢有點醒
卻發現他左手無力 抬不起來
這下糟了 是中風嗎?怎麼會這樣?
更慘的是醒了兩天就心跳變慢
被CPCR 過再也沒醒來
發高燒 全身僵直 不斷冒汗
醫師們束手無策
不管是免疫方面或是病毒等等都是正常
而他又一直拉一直拉 每天拉一兩千的水便
所有離子鉀、鈣、磷等等都過低
補也補不起來
到底是怎麼了呢?

沒有人知道
真的 是束手無策

2006年12月19日 星期二

新病人


今天接了一個新的病人
是70多歲的爺爺
長期洗腎
這次住院是因為要開洗腎的人工血管
浩浩蕩蕩準備好開刀手續
送到開刀房
卻在搬移到手術臺上時喘不過氣
在開刀房插了根管送到我們單位

爺爺就是典型的洗腎病人
黑黑瘦瘦
大概是因為沒來得急洗腎
讓水份留在肺部
才導致這次的呼吸困難
急洗腎後狀況已經改善不少

有趣的是他的家屬們
老婆兒子女兒媳婦全到
通常新病人一上來
我們會協助更換衣物和整理管路
會讓家屬在外頭等待
沒想到她女兒淚眼汪汪的告訴我
她爸爸很恐慌 非常的害怕
需要家屬在旁陪伴不可
上次住加護病房也是這樣
因為恐懼所以一直不斷的拔管路
還被綁起來
看著家屬這樣近乎哀求的想陪她父親
於是我帶著家屬走近床旁
卻發現爺爺很厲害的自己挪床位
神色自若 看不出一點害怕
頂多是有點疲累樣
在旁邊的家屬反而非常的手足無措
七嘴八舌的安慰著病人
叫他不要緊張 放輕鬆 別害怕
爺爺這時伸出手
在空中寫字
趕緊遞上紙筆
在眾家屬惶恐的眼神下
他寫下"幾點了?"
幾點了?這問題總覺得與氣氛不太搭
最後我們還是趕走了家屬
以免吵到其他休息的病人

家屬走後
這阿公獨自在病房中
並沒有不自在的樣子
還把手伸進嘴裡
指著潰瘍要我們上藥
一群護士小姐在旁疑惑
到底是那裡表現出恐慌了

接近下班時
呼吸器傳來一陣警示音
快步前往察看時
發現氣管內管已經在嘴外
原來是阿公咳嗽太用力
已讓管子滑脫一些
阿公順勢幫它整根拔出來
嘿!這次不是我的異常啦!!
是學姐的啦!!!!!

阿公插管不到12小時
已經順利的拔了管
也算是可喜可賀


2006年12月16日 星期六

骨折了...


阿公瘦得皮包骨
更慘的是他眼睛還闔不起來
長期暴露在空氣中
造成結膜發炎紅咚咚的
一下流膿一下又腫
光那眼睛就不知道請眼科看過多少次

他也是棵白菜
開了氣切靠呼吸氣撐著
嘴裡三不五時的吐著白沫
像隻被撈起的螃蟹
四肢縮在胸前
最近也許是時運不濟
好好的要出院了
幫他補個血卻又引起輸血反應
發高燒全身抖個不同
這時左手又來個骨折
骨質疏鬆很嚴重的他
連刀都不能開
只好拿個三角巾用個板子固定

很妙的是他的太太
雖然他已經整個人像垂死的蜘蛛縮著
每次會客都見到她遠遠走來
邊走邊唸著"親愛的老公啊..我來看你了.."
在民情保守的台灣人
很少如此開放的表現自己的喜愛
雖然滿臉都是口水 她仍貼在他的臉上
抱著他訴說對他的思念

這下好了
加護病房裡病人骨折
病人不會講話
家屬很關心
慘了
不管我們講什麼 病理性骨折等等
家屬都會覺得有問題
她又看不到
她一定會覺得是我們後空翻阿公
或是把他丟在地上等等
才會造成骨折
病人也不會替我們作證
果然 會客時像一陣颱風颳過
吵著要叫律師來
我們這小小的護理人員

只希望

她可不可以爆料給水果日報
或是數字週刊
將我們過勞的工作性質
反應給大家知道
讓高層和高層都能注意到
調整一下人力
減輕我們忙碌的程度...............

2006年12月14日 星期四

破病中


上吐下瀉中

這幾天不知是不是吃太多
一早超想吐
還是勉強到單位上課
學姐們七嘴八舌的問我為什麼這麼蒼白
知道原因後大家討論起我到底是什麼感染
輪狀病毒還是腸病毒或是什麼瓦克病毒
這時阿長走進來
學姐們立刻告知阿長我身體不適
阿長關心的詢問我吃了些什麼
在我說出昨天晚上吃了
自助餐 斤餅 泡麵 魷魚絲和orio後
阿長就走了
就走掉了

護士很可憐
這樣還是要上班的



2006年12月9日 星期六

假牙阿公


阿公是肺癌的病人
送上來時左邊胸壁上有20公分的開刀疤痕
脖子上有氣切拔掉的痕跡
這次因為很喘被送到急診
診斷是肺部淹水-肺水腫
被插上管送到我們病房

插著管看起來氣色還不賴
指著氣切痕問阿公是不是住過加護病房
阿公點點頭
看著阿公熟練的配合我們搬動換衣服
我想他是經驗豐富的模範病人
應該可以開班授課教導如何住ICU

很快的利尿劑打一打
肺部淹水退了以後
阿公迅速的拔了管
喔~阿公話真多!
一直講一直講一直講
看到人就講 講了一遍又一遍
白班護士還交班他早上也是講這些
什麼為什麼我們醫院要蓋在這
他跟大老闆又是如何間接認識
好不容易脫身到旁邊床灌牛奶
看見他招招手 把路過的醫生叫過去
又再講了一遍
憨厚的住院醫師不好意思逃走
只好再出動找個名目請醫師離開

會客時間阿公請家屬帶假牙來
這下話題換成假牙了
阿公說那對假牙
上下排的全口假牙
要價45萬元
有沒有搞錯!!
我的家當還比不過他那口假牙
還叫我過去端詳看看有沒有很漂亮!!
我反問阿公家裡很有錢嗎?
阿公說配好假牙後就沒有錢了
真的假的 ?45萬?
要搶劫他就搶假牙就好啦!

加護病房裡是不宜戴假牙的
特別是活動式的
因為隨時有插管的可能
假牙掉落會堵住呼吸道
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可是阿公堅持假牙要裝著
他是這樣說的
"撞到一次要5萬元
  修理還要1個月"
那是賓士嗎?還要拋光打臘嗎?
好說歹說衛教他假牙不要戴
向他保證會收在好好的地方
但阿公說
"妳要放那?假牙放我嘴裡不是最適合!?"
"..................................."

我想他講的很有道理
由他吧!


2006年12月8日 星期五

VIP


在公立醫院
VIP的是政府官員
而在我們私立醫院
VIP的還要外加老闆的誰
這個老闆的誰範圍很廣
偏偏我們老闆家族很大
總是有老闆的誰的誰的誰誰誰
比較常見的還有員工的誰
無論是媽啊爸啊叔啊姨字輩的
交班時常常會搞混
VIP實在是太多了

並不喜歡照顧VIP
我是說真的很V的那種V
關係不超過三層的
首先會接到主管關切電話不停
甚至衝到病房查核病房整潔
總是會有很多花籃與探病的人
為了病患隱私是只能向親近家屬解釋病情的
可是一下議員一下護部主管或是行政高層
搞得大家神經緊繃

但是VIP通常也很慘
因為太多人的關切
你了解醫學是很多不確定的
沒有人知道這個藥對別的病人有效
為什麼對他就沒效
常常給了太多有的沒有的
也因為大家都太希望他好轉了
能用的都用上
為了讓他留一口氣活著
當然會有很多特殊待遇
所有東西只要沾得上邊
這個藥聽說曾經有個案有效
那來吃吃看
啊~過敏了!全身起疹子
快點停掉
那再換另一種看看好了
啊~又沒效
那再換一種好了..........................
都用用看 是好是壞
就看個人造化了



2006年12月7日 星期四

媽媽很偉大


媽媽很偉大
很大一部份原因
來自於他老公 我爹
在我還懵懂無知的學齡前期
爸爸總是假藉著帶我們去郊外玩
自己拿著釣竿 越走越上游
行釣大魚之實
爸爸很天真的以為生了一堆火
我和媽媽和哥哥三個人
就不會在野草叢生無人的溪流邊
看著太陽失去蹤影 蝙蝠飛舞
唯一的溫暖的火堆漸漸成灰燼
而不感到害怕恐懼

日落的溪邊是很冷的
母子三人抱在一起
媽媽不斷的跟我們說話
東指西指的找些新奇玩意轉移我們注意力
慢慢的 除了樹林中不知名的小光點外
我們只剩下一個手電筒
爸爸呢?深山裡手機是不通的
我們三人只能等 再等 繼續等
總算如抓到浮木般的見到那遠處的燈火
爸爸回來了!!
那種心情只有
"天這麼黑 風這麼大 爸爸捕魚去 為什麼還不回家"
可以真真實實的描繪出我們的心情

話說如此
爸媽是很疼愛我的
國中畢業典禮
爸媽特地關店不做生意來參加
看著爸爸拍的DV
旁邊的口白說著
"今天是女兒的畢業典禮
國中畢業了喔!好開心喔!"
我看著畫面拉到禮堂
同學們看見我爸媽
開心的向鏡頭打聲招呼
把我的畢業胸花拿給爸爸
還特寫"畢業生"
接著是爸爸自編自導自演的校園巡禮
拍著國中的一草一木一花一魚
有人感到疑惑嗎?
那我呢?
身為畢業生的我在那呢?

我睡過頭了
我整整睡晚了一個小時
醒來時家裡已經沒有人
是的 爸媽去參加我的畢業典禮
帶著DV 穿得漂漂亮亮的出門
而我
被反鎖在家裡
開了十幾分鐘的門
就是打不開
衝到學校典禮已經結束
爸爸幫我拍攝的畢業影集裡
沒.有.我

我想
媽媽很偉大
是因為有這樣的爸爸
而有這樣的爸爸
也是這樣的媽媽縱容的
身為小孩的我們
也只能多包容了


2006年12月6日 星期三

無解


會客時
她大女兒眼中盡是不解的問我
為什麼這麼久了
她媽媽還是一個無解

呼吸衰竭的阿姨
被送到加護病房
因為要隔離而收到我們病房
剛上來時
阿姨是醒著的
很虛弱 但是會點頭搖頭
也許是插管壓迫
她的嘴唇已經破到看不上面的皮
像是小丑誇張的嘴巴
一大片 紅紅 不斷流血的傷口
這很高難度
因為每次清嘴巴就會流血流不停
白色的紗條和紗布
不斷被鮮血染紅

當然有擦藥
這不用懷疑
只是為什麼會破成這樣呢?

慢慢的
嘴巴的傷口縮小了
也不會總是溼溼黏黏
參雜黃色紅色的分泌物
感染情形也好轉
血液培養是陰性
有機會轉出急性加護病房
可以到慢性病房慢慢拔管


翻開尿布卻看到大量血便
一天高達2000cc的血液
是鮮豔的紅 從肛門像大逃難的奔出
源源不絕
又緊急排了血管攝影 結腸鏡
發現她的腸道黏膜也都是潰瘍
止住了大條血管的出血
還是有小血管在漏

偏偏這時阿姨開始有手腳抽動
也不理人了
神經 血管 肺部 再加上她長期洗腎
情況急轉直下

會客時
她女兒看著我的眼神
那種不諒解 那種無力
我知道她很想有個答案
需要一個理由解脫
我看著她 我沒有辦法讓她放心
她說的對
我們沒有給她答案
因為我們自己也沒答案

我們只能解答已知
偏偏有太多的未知
曾聽過某個主治醫師說過
"人要做神的事 太辛苦了"

真的 我們也是很平凡的平凡人

2006年12月5日 星期二

擔心


趁著上課的空檔
中午溜到外面點了排骨麵和滷海帶
正咬著香噴噴的炸排骨
想說要對自己好一點
又上班又上課的
要多吃一點

抬起頭不經意的看見sony DV 廣告
描述著一個爸爸紀錄著他小女兒的成長
從小寶寶 到幼稚園膽怯的表演
愛哭的妹妹長大背著行囊自己出國
遇見Mr. right 抱別母親
場景轉成醫院
那當初躲在布景後面的小不點
竟也生出了個小不點
一幕一幕
父親拿著DV靜靜的紀錄著
那是無聲的關愛與陪伴

嘴裡咬著炸排骨的我
竟瞬間突然眼淚決堤
老闆會不會覺得自己排骨炸得很感人
跟食神裡的黯然銷魂飯一樣加了洋蔥?

在加護病房的我
總是照顧著因為抽煙得肺癌的病人
或是慢性阻塞性肺疾病
看著他們發作時喘到撞牆
不得不插管 插了管又很難拔
在脖子上劃開一個洞 才能活命
看著他們在被抽痰那生不如死的模樣
身上大大小小的管路
看著家屬紅著眼的不捨
或是麻痺了的應付
說真的 我很害怕
很怕有天照顧到的是自己的家人
要將一根長長的管子硬從鼻子插入
用力壓住他疼痛抗拒的頭和手腳
抽出在肺部深深濃濃黃黃稠稠的痰
那時我該怎麼辦?

小時候
爸爸媽媽總是給我們最好最棒的
不約束也不限制
順著我和哥哥的本性自由發展
長大了
和我們講道理分析事情輕重緩急
忘東忘西時當我的救火員
無論是報名學校、送護理師證書、還有出國忘了的護照

看著他們戴起老花眼鏡 拉遠報紙
看著爸爸鬢角的白髮
看著爸爸咳著一口又一口的痰
看著爸爸不節制的熬夜看庸正王朝到早上五點 在客廳睡著
不然就是工作一天 還要約一票人唱歌喝酒到半夜
再看著他生病不愛看醫生 總是要拖到很嚴重
又愛看政治節目 看完又一肚子悶 但又愛看

該怎麼說呢?
唉...有個調皮搗蛋又固執的爸爸
總是會讓女兒很煩惱
還好還有個精明能幹的媽媽
不用別人擔心

 


 


2006年12月4日 星期一

加油 學妹


最近來了很多學妹
嫩嫩的 天真無邪的
相當逗趣
整天愣頭愣腦
做一些出人意表的事
說真的
她們很可愛

只是
今天躺在病床上是自己
需要被抽血打針
請問你會選擇
(1)天真浪漫無邪可愛脫線的溫柔小護士
(2)兇巴巴晚娘臉孔快狠準的資深護士

我想這答案很明顯

那天下小夜和幾個學姐吃薑母鴨聊天
提到以前剛當小護士的慘況
想到也是被學姐罵到不行
每天被丟病歷 摔板夾
人身攻擊 到不屑一顧
別以為這樣其他人會挺身而出
大家都會有"別人在教 不要插手"的共識
沒辦法 醫療本身的零失誤
是一點都馬虎不得

學姐為了要讓自己快點習慣忙碌的護理生涯
通常會故意不去幫忙
任憑妳團團轉 也轉不出所以然
四點該下班
都忙到九點多
更別提八點才上班 六點半就到了
很刻意的刺激 讓自己可以學會安排時間
當時很不能理解
學姐聊天聊成這樣
為什麼不來救我
一直到開始有了學妹
才知道該感謝當初學姐的袖手旁觀
在最短的時間能獨立照顧手上的病人
面對急救時不至於慌亂
也才有多餘的時間去幫忙別人

感謝當初曾經幫我罵過我的學姐
雖然想到還是會害怕
但我知道 如果這樣都熬過了
工作上不會再有人能攻擊到自己

親愛的學妹們
當妳長大到可以獨當一面
可以讓別人放手將病人交給妳
那時 上班就可以一起聊天了
這樣 懂嗎?


配合一點


剛剛痛罵了一個病人
他是肺癌到處轉移
換句話說 是末期
來到加護病房沒插管
勉強戴了個面罩呼吸器撐
二氧化碳很高
意識很清醒
四肢非常有力
一般人是肌肉力量是五分的話
他少說有七分

因為愛拔管子被綁手綁腳
還是很認真的扭扭扭
以頭就手的拔掉呼吸器
看著他因為缺氧心跳變慢
二話不說把面罩用力壓上
讓氧氣快快進到他的肺部
只是呢
這老兄努力的搖頭 一直搖
面罩根本壓不緊
看著他血氧直掉
如果不是他心跳在變慢
還不斷的用力捏我
真想空出一隻手敲他頭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
我想他也累了
快手快腳的把面罩固定好
這真的是莫名其妙
迷明就是自己來醫院掛號
自己要求治療
給了治療又一直拔掉管子
拔了不過就再裝回去
痛也是他在感受
只是這一來一往很浪費時間
還要保證他沒有因為自拔而掛掉

醫院是這樣的
想要治病 就最好是乖乖的
當一但開始了
我們就不會回頭
也就是說
因為呼吸很喘 被插了管
卻又發現 那是生不如死
很抱歉

真的是"求死不能"

乖一點吧 是沒得選的


2006年12月2日 星期六

兩天


阿公很神奇
在病房不知怎的突然停止呼吸
經過急救後插根管
也醒了過來
住加護病房的第一天
阿公不肯放鼻胃管
他說在樓下放了幾十次
戳得他痛死了
不肯放就是不肯放
醫師替他打上了高營養的點滴
我們二十四小時輪班的說服他
請他插鼻胃管進食牛奶
才是王道
因為打點滴所造成的血管損傷
甚至是太營養引起的感染
都是有可能致命的地雷

第二天
因為其他人需要隔離病房
所以將他挪到外面來睡大通鋪
阿公還是一樣話很多
不停的寫字給我們猜
可是沒力氣寫字的阿公
歪歪斜斜的很難辨認
阿公又不停的出現"拜拜"動作
整個就是很匪夷所思
接著是病房的洗澡日
小夜班 阿公不想洗澡
留到大夜再洗
凌晨兩點半
床上洗好澡的阿公
突然間就血壓變低
意識喪失
家屬在一開始就簽好不急救同意書
面對這突然的病況改變
也只能袖手旁觀
早上八點
阿公走了

從鬼門關拉回
又讓他回去
也不過就只有兩天
而讓阿公多活著的兩天
究竟是賺到的時間
還是本來的安排呢?

2006年11月29日 星期三

下背痛的香蕉


今天在上加訓練時
好心的心臟專科醫師
為了拯救東倒西歪的我們
講了個香蕉的故事

話說有一根香蕉
因為背很痛很痛很痛
痛得受不了去看醫生
經過抽血、x光、電腦斷層等等
一連串長長的檢查
醫生慎重其事的告訴香蕉
「你背痛是因為脊椎側彎引起的」

因為覺得超好笑的
所以開心的告訴一個復健科醫師
沒想到他開始破口大罵
「心臟科醫師搞什麼鬼
   香蕉他是脊椎前傾!!!
   什麼脊椎側彎!!!
   還抽血做什麼檢查!!」
   
    *___*|||

隔科如隔山
大家下次看到香蕉
幫我告訴他
背痛請看復健科

謝謝


心臟衰竭


她三十二歲
與心愛的男人結婚三年
他是單親的獨子
從小都一個人過
孤孤單單的
所以很想有一個大家庭
鬧鬧哄哄 快快樂樂
因為一直擔心她的身體
心臟不好是不適合懷孕的
因為懷孕過程會讓全身血量增加
讓心臟負擔變重
壓根不敢生小孩
他總是開朗安撫著她
卻藏不住
那一點點深層眼神的遺憾

她懷孕了
無論他怎麼懇求
她都不願意拿掉這意外的禮物
懷孕後期
她已經幾乎不太能走路了
一動就喘 一動就費力

送到醫院來的時候
媽媽已經半昏迷了
很喘 很喘
手指已經發黑
抽血結果很糟糕
需要立刻插管

向丈夫解釋了情況緊急
告訴他無論是打藥物、電擊
甚至媽媽的缺氧都很有可能會失去寶寶
或有腦部損傷的可能
慌了的丈夫沒了主意
只能哭著求醫師一定要救活她

插了管的媽媽在加護病房裡
血壓拉不上來
用強效的升壓也沒有效果
就這樣
她走了
也一起帶走了未出生的寶寶


最後

他還是一個人


2006年11月26日 星期日

精神分裂


服用藥物的精神分裂病人
有時是單純的很可愛

某天早上
看見他辛勤的拿著抹布在幫忙擦桌子
這邊擦擦 那邊擦擦
椅子擦完擦桌子 蘋果也順便擦擦
正想過去讚美他一番
確發現所有病人站在旁邊
沒有人坐下
大家無言著看著他努力的東擦西擦
連最愛的蘋果也沒有人搶
才發現
他是拿馬桶的水洗抹布
再來擦桌椅 和那顆小蘋果
理所當然 小蘋果也是屬於他的

想說那就別理他好了
症頭過了自然會休息
突然聽到洗衣間大響
脫水機聽起來快爆炸了
從脫水機撈出一個裝滿水的黑色大垃圾袋
學姐氣沖沖的興師問罪
「你為什麼把垃圾袋丟到洗衣機!!!!」
「我那有!!!」 
「還敢說沒有!我明明就看到了!!」
「我是丟脫水機!!」
「...........................」
他是瘋 但可不笨喔!
學姐按住想打人的衝動
「好,那你為什麼要把垃圾袋丟在脫水機?」
「因為洗好垃圾袋要脫水」
「...........................」
我想或許是學姐不知道該回他什麼
後來以破壞病房公物的理由
用約束衣綁住
就是一般電影上看到有長長袖子那種
約定好要穿一個小時
但過沒五分鐘 就看到他用手在抓鼻子
學姐怒髮衝天問他為什麼拆開約束
「因為我鼻子好癢!」
二話不說 綁緊一點
這下好啦 鼻子還是癢怎辦?
他到處把臉湊到別人面前
拉下人中 露出鼻子
請人幫忙抓
突然他又跑到另一個病人前
說他要擤鼻涕
那好心的人 拿出了一張衛生紙
壓住他的鼻子
接著他用力的一擤 再擤
我看著衛生紙因施力過當
破了
混著黃黃黏黏的鼻涕
捏著衛生紙的大姆指與食指
與鄰近的手掌
滿滿的稠稠的實實的
沾著另一個人的鼻涕
「好舒服喔!」
我那精神分裂的病人
就開心的跳走了


2006年11月25日 星期六

小妹妹


噓!!
妹妹在睡覺呢!!

每次會客
媽媽就會在床邊這樣告訴我們
請我們小聲一點
不要吵醒嘟著小嘴的妹妹
雖然她才兩歲多
長長的睫毛 粉粉的臉
長大一定是個萬人迷

媽媽說
妹妹很貼心呢
會跟媽媽有模有樣的折衣服 掃地
跟前跟後的跑跑跳跳
不吵不鬧 乖巧懂事
每次她先生喝醉打她
妹妹會揮著小手 叫爸爸"不要!!"
會抱著媽媽 說"秀秀!! 妹妹疼"

那次也許是喝得太醉了
爸爸一個轉身
沒看見在後面拉著的妹妹
就這樣 跌下樓梯
就這樣
妹妹再也沒也醒過


2006年11月24日 星期五

被抓包的爸爸


戒煙的爸爸最近為了凸凸的肚子煩惱
別小看他 雖然已經年過五十
還是挺帥氣 再加上愛跟美眉聊天的個性
除了未成年的小女孩不領情
在其他年齡層可是很受歡迎的

戒煙一陣子的爸爸 嘴特別饞
一整天吵著要吃東西
厲害的媽媽總是能拿出食物滿足他
再加上吃宵夜愛喝酒
突然間就長出了胖肚肚
也許是自覺危害到婦女殺手的名聲
爸爸有天心血來潮想要早起運動
於是一家人浩浩蕩蕩的跑去運動用品店
買了生平第一雙運動鞋

第二天早上
媽媽仍然五點去運動
不忍心太早吵醒睡覺的爸爸
回來赫然發現
爸爸衣服不對 褲子也換了
很明顯是有出門過
此時物證確鑿
爸爸才靦腆的說出他溜去運動的事實

為什麼要偷偷摸摸還被抓包呢?
親愛的父親大人?

昏迷指數

最近討論最多的醫療新聞
應屬市長夫人的近況
今天奇美公佈了夫人的"昏迷指數"是8分
那是評估病人意識狀況最基本的方法
簡單以"張眼" "語言""運動"去算分數
滿分15分 最低3分 7-8分以下屬重度昏迷
評估時會先用聲音叫喚 再用疼痛刺激
以病人能做出的最佳反應來算分數
   ●張眼E

  • 4分:自然睜眼(spontaneous)
  • 3分:呼喚會睜眼(to speech)
  • 2分:有刺激或痛楚會睜眼(to pain)
  • 1分:對於刺激無反應(none)
  • C分:腫到睜不開

   ●運動M

  • 6分:可依指令動作(obey commands)。
  • 5分:施以刺激時,可定位出疼痛位置(localize)。
  • 4分:對疼痛刺激有反應,肢體會回縮(withdrawal)。
  • 3分:對疼痛刺激有反應,肢體會彎曲(decorticate flexion)。
  • 2分:對疼痛刺激有反應,肢體會伸直(decerebrate extension)。
  • 1分:無任何反應(no response)。

   ●語言V

  • 5分:說話有條理(oriented)。
  • 4分:可應答,但有答非所問的情形(confused)。
  • 3分:可說出單字(inappropriate words)。
  • 2分:可發出聲音(unintelligible sounds)。
  • 1分:無任何反應(none)。
  • E :氣管插管無法正常發聲
  • T  :氣管切開無法正常發聲

在我還是個小護生時
都是拿同學練習評估
先物色一名在熟睡
最好流著口水的同學
躡手躡腳的走到他身邊
先輕聲的呼喚他
沒反應--1
再用力的捏下去
同學頓時張開眼睛 揮開我的手 發出難以理解的吼叫聲
這時的昏迷指數是
疼痛張眼--2
移除痛源--5
難以理解的聲音-2
E2V2M5 一共是9分
相信大家對於昏迷指數評估已經很了解
可以去找人練習一下
但是請要有沒有朋友的心理準備

2006年11月22日 星期三

面對死亡的第一次


他是我第一個往生的病人
那一年 我十六歲 高二
念了護校第二年

他是一個肺癌末期的伯伯
脾氣很不好 常常兇護士 只喜歡醫生
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
女兒嫁到日本去
兒子已經失業很久 一直在找工作
或許是沒有家人的陪伴 再加上生病
脾氣就更差 家人也越不願意來
更別說護士小姐 忙都忙翻了
不去招惹他 已經是極限

主治醫師查房
向我們實習老師要求一個護生陪他
而我 也許是平常表現得耐受力很高
我就是那個小護生 派去陪他
在接受同學同情目光後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返

第一次去病房自我介紹時
看到他在睡 超開心的逃走
明天再說 能逃就逃
別笑我沒用 我也才十六歲
你在談校園戀情時 我在把屎把尿
已經很了不起了

還是要面對
第二天沒有同學願意陪我打招呼
硬著頭皮 說出第一聲hi
還沒講名字
伯伯就叫我滾
超開心的跑走
沒想到第一次會面這麼容易解決
跳著出病房卻立刻被埋伏在外面的老師抓住
只好再乖乖回去自我介紹

經過了一個多禮拜的奮戰
從看到我對我比小指頭
罵我很沒用 只讓認識正式護士學姐照顧
不讓我碰他 不讓我做任何技術
不信任我 討厭我  不理我
到要我不准離開 替他按摩背部
到只讓我替他灌牛奶
那是慢慢慢慢 拿著臉皮去磨出來的感動

病情也漸漸漸漸的惡化 呼吸費力 不能說話
連鼻胃管都因癌細胞堵住食道放不進去
醫師建議開胃造廔口
向他很少來但長得挺好看的兒子解釋病情
告訴他已經末期 討論是否需再積極治療
沒想到他兒子聽完 拿著同意書
給我的病人自己簽
伯伯是求生意志很強的
在半強迫下 他自己簽了不要急救的同意書

最後一天早上
蹦蹦跳跳的我到了病房
聽見學姐交班 說伯伯在半夜要求換衣服洗澡
穿上他的西裝 洗臉 刷牙
呼吸還是很費力 學姐替他裝上心電圖監測
那是我第一次面對瀕死到死亡
臉色蒼白呼吸費力深快眼睛上吊意識已經喪失
穿著西裝打理好的伯伯 跟平常很不一樣
他兒子呢?
因為第一天找到工作 他不好意思請假
伯伯的最後一天 最後一秒
圍著的是主治醫師住院醫師和我這個嚇傻的小護士
看著他喘到40下 到20下 到沒有呼吸
心電圖一條線的警示音響起
我們沒有替他做什麼
只是看著死亡的發生
很慘忍嗎?主治醫師還順便說了鬼故事

十年了 在手中送走的病人不計其數
每次想起 還是會讓心頭一震
說真的 那不是個愉快的經驗


2006年11月21日 星期二

心跳好像有點慢ㄟ


這阿公之前住過我們單位
很可愛 會自己做運動
但在病房再一次的嗆到
腦部缺氧 變成一顆白菜
一顆沉睡的白菜

和學妹邊翻身邊換他屁股上10公分大的傷口
那是因為長期沒有翻身
屁股因壓迫缺血導致的
我們稱之為壓瘡
先聲明 一進來就有了
並不是我們弄的 我們每兩小時會翻一次身
邊換藥病人就邊大起便來
又把剛換好的傷口染到大便
只好再一次的換藥和清大便
偏偏阿公又沒有力氣
一沱便硬是分好多次才解完
還勞駕學妹幫他壓肚子
增加腹壓 讓大便出來


正當我專心看著阿公的屁股
我是說觀察上面的傷口性狀 有沒有發臭或是分泌物等
學妹慢慢的說"心跳好像有點慢ㄟ?"
抬頭一看
我的天啊 心搏過慢 已經掉到50多
趕緊翻正面 看見阿公已經有點發紫(cyanosis)
快點壓複甦球(ambu) 把氧氣打進去
叫學妹到外面求救
訓練有術的加護病房護士們
推著急救車衝進來
立即打了強心針一劑(bosmine)
學姐俐落的分配工作
大家各司其職在救病人
慢慢的 血氧回來了
心跳也回到正常
這才鬆了一口氣
短短七分鐘內
已經歷生死存亡的關卡


學妹
下次再遇到心電圖變化
請別再這麼不專業的說"心跳好像有點慢ㄟ?"



2006年11月19日 星期日

特別的家屬


照顧過一位七十多歲的伯伯
是因為食慾不佳送到醫院
CXR一照發現肺部有異狀
切片後確定是肺癌
平常由他的大兒子及二兒子照顧
兩個兒子規矩一串
打針不能打腳 因為不好走路
抽血注射要一針就上
機器用了就是他的
無論別床是不是在急救
唯一的心電圖監測器及血壓計都是他的不能拿
在伯伯狀況穩定時
還勉強可以達到他的要求
但病情每況愈下 水腫的看不到血管
但是他們也拒打中心靜脈導管
就這樣伯伯必需忍受一針又一針
試到上為止


後來
伯伯肺部積水越來越嚴重
已經沒辦法平躺呼吸
醫師裝置了bipap一種面罩式的呼吸器
要伯伯整天待著偏偏他兒子硬是將面罩拿下
"我要訓練他"
那真的是很危險的舉動
如果伯伯喘到呼吸肌沒力
就會沒辦法吐氣
然後昏迷
但家屬很堅持用他的方法治療就這樣讓他愛戴不戴
束手無策
接受電療的伯伯
之後也是因為呼吸費力
評估後不宜再到電療室再作治療
怕他走到一半就呼吸衰竭
大兒子又有意見他一定要伯伯下樓去治療
他覺得那是他應得到的權利
怎麼可以被剝奪
再解釋都無效
我們的護士小姐和護理長親自帶著氣管內管急救盤
一路護送

盡管如此
仍被家屬在護理站咆哮
丟出一本支票
問我們到底要多少錢才願意好好照顧他爸
無言以對的我們還需要安撫他的情緒
伯伯在某一天早上意識喪失 呼吸費力
家屬臨時又要求要差管急救
他說還有些手續沒有辦好 要再等幾天
心知肚明的我們 就算很想打他為了財產讓自己肺癌末期的爸爸插管
家屬要求 不得不做
一般狀況下
急救過程血腥
會請家屬在外等候
大兒子聽到請他出門的要求
在病室大吼
"為什麼要我出去?
我爸我不能看嗎?
沉默尷尬的氣氛充滿整個過程
更慘的是
他插了七次管才插上
從十點弄到十二點
整個嘴巴和牙齒不斷冒血好不容易插上管
又花了一個小時才將中心靜脈導管插上
這時已經一點了
加護病房通知有床位可以接伯伯
大兒子也不肯
他覺得加護病房不是個好地方向他解釋我一個護士要照顧13床
小夜要15床
大夜是17床
沒有能力可以承受一個病危的病人
他想一想
那就不要送加護病房
等心跳快沒了
要回家要回家?!!!!你說要回家!!!???
要回家你幹嘛讓爸爸插了一身管
又血淋淋的牙齒斷呢?
懶得和家屬再多說話的我
趕忙的去做事


下午
三點半家屬慢慢的走到護理站告訴我
"小姐
他好像沒了"
心電圖已呈一條線
瞳孔放大
他兒子用手背拍拍他
突然間又有心跳
"又有了ㄟ"他兒子笑著說還發出呵呵的聲音
覺得再這樣搞下去
真的是沒完沒了
請醫師過來向家屬解釋
辦好手續快快讓病人回家了
送走他後
其他同仁都十分的感謝我這場混戰也算是落幕了
在病房像是打仗一樣
家屬在旁邊
隨時像拿機關槍掃射一般
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中彈


計劃趕不上變化


醫療是純粹的科學嗎?
臨床上 有太多無法解釋的事情在發生
因此有許多禁忌
不能吃牛肉不能吃鳳梨
也不能喝每日c
只是為祈求多一點的好運

有個恐佈的同事
只要她上班 一定忙翻
剛認識她時 被她的衰氣吹了一口
我的肺癌病人活蹦亂跳住了一個月
打完化療也做完肋膜沾黏術
狀況很好的要回家
在下午四點急診通知病人路倒在繳費櫃檯
呼吸非常喘 被急送回原床
一看這下不得了
呼吸費力35次/分
心跳150次/分
血壓75/30
呼吸衰竭需要急插管
千辛萬苦插上管
病人血壓已掉到60/30
心跳變慢 心電圖改變
升壓劑 強心劑 能上的都上
突然心跳停止
醫師緊急心外按摩
接著心電圖出現
表示心臟跟本沒有功能 心室自己打空包彈
醫師電擊一次又一次
反反覆覆過程快一個小時


最後病人還是走了

我們沒能力救回他

到底是怎麼了?
有可是急性心肌梗塞
也有可能是肺栓塞
不經過病理解剖 不會知道
病人的兒子很自責
為什麼讓爸爸自己去繳錢
怪自己嗎?怪醫生嗎?還是怪我那倒楣的同事?
伯伯住院一個月都好得不的了啊?
怎麼會剛出院就.....

醫學真的是科學嗎?
很多事無法掌握
你永遠不會知道
下一步
是不是你所預期的結果


2006年11月16日 星期四

本年度病人自拔管路第一名--正是在下


毫無意外

今天公佈本年度病人自拔管路第一名
噹!!噹!!噹!!
就是在下小妹我!
這應該不用感謝我的父母

一年內
自拔氣管內管三支
滑脫氣管內管一支
中央靜脈導管二支
外加胸管一支
鼻胃管就別算了
自拔後還拿起來甩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病人總愛在我的班拔管?
為什麼?
我得先想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因為年終會談
護理長一定會問我
百分之一百的必考題
為什麼你的病人都愛自拔管?

親愛的阿長
這個問題也困擾著我
對於病人拔管
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
目前單位只要有管路異常
學妹都來會診我 因為我最會寫
是這方面的箇中好手
雖然並不想要擁有這方面的訓練
可是命運總是不放過我

很難解釋為什麼他們要一直拔
因為每個病人都答應不會拔管
而他們在學姐的班或是學妹的班
都乖巧可人 忍不住去捏捏皺皺臉蛋的阿公阿嬷
會以七八十歲高齡的人格再三保證
可憐兮兮的縮起雙手
心軟如我
不忍心將他們的手約束
但仍再三耳提面命
甚至說到自拔管路
我就會被阿長罵被醫生毒打被罰錢寫異常報告最後沒有工作也嫁不出去
說之以理 動之以情 誘之以利 喻之以弊 威之以勢
但是 為什麼到我的班就要把管路拔掉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病人總愛在我的班拔管?
為什麼?
想破頭的我去詢問資深優良副護理長的意見

學姐說:因為妳太吵了!
  ( 因為我太吵了?這是毀謗!?大家不要被誤導!!)
學姐再說:就是因為妳太吵了!病人才抓狂!
  ( .................................)
學姐接著說:"我工作這麼多年,可是一張異常都沒有喔!!"

學姐的話和那得意驕傲的微笑
猶如人肉碎紙機一般
將薄薄的我碎成一小
一小塊
散落一地

邊將分裂的自己黏回的同時
懊惱著自己的愚蠢
"我為什麼要問學姐!!!我為什麼要自取其辱!!!"

靠自己才是王道
如果沒辦法想出原因
想辦法預防總可以吧
從今以後
所有的病人都
頭部四肢手腕軀幹約束
手掌用拳擊手套包住 再用乒乓球手套捆住

再拔拔看啊!!


生命


這兩天病人狀況不太好
先是一個洗腎加血壓不好開了氣切呼吸器依賴還有糖尿病及中風意識不清
家屬帶回家後
又來一個腎加血壓不好開了氣切呼吸器依賴還有糖尿病及中風意識不清再加全身都是大傷口還不停的脫皮

兩組家屬態度有點類似但又不盡相同
第一組是早在病房就想放棄
只是醫生說要接上呼吸器
所以被送到加護病房
看著奶奶升壓劑不斷加高劑量
捨不得家人靠著機器藥物維持生命
在了解已經需要用高劑量強心劑後
他們決定帶奶奶回家
家屬說"家裡已經為奶奶空出地方很久了"
紅著眼眶的女兒
選擇她心中對媽媽最好的決定

第二組家屬
每次會客時間總是有一大群要衝進來
需微笑勸說三申五令後才願意兩個兩個進來
他們一樣也簽了不施行心肺復甦術的同意書
一樣的心願是不讓奶奶辛苦

第一次會客
女兒一進來看見奶奶就哭了
雖然病人已經從六月住到現在
意識不清也三個多月
仍然不停的在耳邊叫喚著
"媽!你是不是想講話..講不出來對不對.."
握住媽媽脫皮水腫發紅的手
貼在她臉龐心疼著
仔細聽完目前生命徵像及狀況
也了解他們對於奶奶不施行心肺復甦術的內容
不要電擊 也不要心外按摩
家屬哭著要我們多照顧她
在有限的範圍內 盡力的幫助她

一樣捨不得奶奶受折磨
前面已經看開
後面還沒解脫
在加護病房打著藥物 心跳還跳著
和掛在案桌上的照片 沉默微笑著
生命的價值和意義的延續
到底是那硬撐下來的血壓
還是那留存的風骨?
那樣對病人好 那樣對病人不好?
那樣是孝 那樣又是不孝?
來來去去翻翻轉轉的病床上
又遺留了多少悲哀和眼淚


醫師VS小鬼的PK賽



在兒童門診前
小鬼頭跑來跑去
趁著休診時
醫師正想快速的吃完午餐
一隻小不點五六歲
衝到面前 突如其來的指著就大叫
"醫生有什麼了不起!!!!!"

好整以暇的醫師
不作聲
慢理斯條的拿出小朋友的最愛-----"麥當勞" !!!
將薯條擺好配上蕃茄醬
再將麥克雞塊  佐黃綠紅的沾醬
像野餐般做作的搞得很隆重
還是不作聲
拿起雞塊大力的一口咬掉
此時目光45度角向下 看著小朋友說
"當醫生沒什麼了不起啊!
  可是我有麥當勞 !!
  等一下還要再去買一份!"
再用超快的速度將所有雞塊薯條掃盡
睥睨的眼神 和輕佻的微笑
小不點此時孤城無力可回天 勝負已定


YA!!!  大獲全勝!!!醫師得分!!!!



2006年11月15日 星期三

唉...


有點沮喪

每個一二三早上八點半要上課
上到四點接小夜
運氣好一點下班
運氣不好兩三點下班
盥洗整理快快睡
八點又要起來上課

昨天小夜接到爸爸的電話
偏偏這時有個很喘的奶奶
被插了管送進加護病房
要一起搬動病人
整理管路 聽交班
匆匆忙忙的告訴爸爸
現在不能講電話

也許是很難得找的到我
另一端的爸爸急急忙的只想問一個問題
卻被我硬生生的掛斷

是挺沮喪的
有個女兒是加護病房護士
但是需要時都在照顧別人

爸爸
香港腳的噴霧在路口藥局
和他吵了一架的那個藥局買的
買到了嗎?







2006年11月12日 星期日

珍惜健保


阿公是個老榮民
因為膽結石來醫院開刀
孤單了五六十年的他
沒有錢 也沒有人照顧
一天也只吃一餐
說是要交醫藥費
怕住院這麼多天
又是開刀又是換藥
會沒有錢出院

向阿公解釋健保體制下
只要付以前十分之一的費用
那種沒錢看病 忍受身體不適的時代
已經過去了
阿公才放心 願意多吃點營養食物

這是健保的最大優點
讓人民享有就醫的權利

後來
健保沒錢了
現在的總額制度
讓醫院叫苦連天
有點像是 很認真的種田
今年收割了100石
老闆給你 100元
明年你更認真的種
收割了200石
老闆依然給你100元
抗議啊 !!我今年比去年更努力呢!!
老闆聳聳肩:那是你的事!總額就是這樣
所以現在大醫院縮門診 小醫院關急診
醫院雖為非營利事業
因為做多等於虧多
在裡面工作的我們 也是要吃飯的

健保大爺可也不是省油的燈
他知道這樣下去大家都會掛點
所以很努力的開源節流
最近的砍藥價就是嘔心瀝血之作
只為了多掙一點錢

醫院看著健保出招 立刻拆招
不用原來很貴的原廠藥就好啦!
S320開不了 騎腳踏車也是會到嘛!
怕什麼 更何況
到時候要用的 是一般民眾
好野人們還是可以自費用高檔
沒在怕的

健保啟用以來
已經造福許許多多重症的家庭
一般人很難想像 吃藥吃到賣祖產
肺癌用藥  Tarceva
是新型的口服抗肺癌用藥
一天一粒 
在未健保幾付的時代
一個月八萬五千大洋
一次療程約三個月
還刁著煙的人
賺得不多  就對家人好一點
對了 並不保證吃了一定會有效

健保讓窮人也有受醫療的權利
但大多數的人不會了解
拿錢換生命的感受
不斷抗議調漲的健保
只是 若有一天
已經傷痕累累的健保倒了
需要一個月八萬五千元買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單槍匹馬的你
又有多少資本可以放手一搏呢?





2006年11月10日 星期五

打工校護


最快樂的打工經驗
是在一間小學當校護
就是大家記憶中的護士阿姨
雖然那時才20歲
還是被叫阿姨

一二年級的小朋友是天使
身高一致都不到腰部
二十個小朋友圍著一個在哭的小孩
七嘴八舌的告訴我 因為上一堂下課誰推了誰
誰跌倒又誰哭了 誰又受了傷
誰又說了什麼 讓誰誰誰很生氣
二十個人一起講話 一個在哭
鐘一響 像陣煙的集體消失


三四年級的小女生
通常都乖乖也不太惹麻煩
倒常常因為肚子痛
在做完簡單身評才發現
她是經痛
是的 是四年級而已

五六年級小男生情竇初開
和班上女生是班對
偶爾小男生會拿情書給我看
最妙的是這對在班上不會交談
下課後女生的爸爸會來接
也就是說 他們根本沒講過話
是怎麼成為男女朋友呢? 

有次一個調皮的小男生
為了表現自己的英勇
打破了玻璃
來到保健室讓我包紮
千交待萬交待別告訴訓導主任
處理好傷口 我只告訴他 說謊是很累的喔
如果他想要誠實 我可以陪他去
隔一堂課 小朋友來找我
說他內心很難過 想說實話
在訓導處 小朋友很害怕的告訴主任
他"不小心"打破玻璃
搞笑的主任板著臉說:
"啊!不小心!每個人都不小心!學校不是沒有玻璃了!!"
站在後面的我忍不住大笑
有沒有那麼誇張啊~

他們很可愛 愛一直問我男朋友叫什麼名字
扯的是還會問他是那一班的
小朋友 姐姐我大你們八歲
不喜歡幼齒的

一個半月發生好多快樂和有趣的事
那也已經是四五年前的事了
這些童言童語的小鬼
算算時間 已經在念大學了
但願
他們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單純美好



2006年11月9日 星期四

從他的角度去發現


伯伯是個老病人了
在病房時照顧他快一個月
半年後又在加護病房照顧他
長期阻塞性肺疾病
讓他的二氧化碳吐不乾淨
夜裡 伯伯睡了卻再也叫不醒
緊急抽血後CO2高達93%(正常35-45)
二氧化碳過高不止是對地球不好
對身體也不太好

插管後送到加護單位
經過一連串的處置後
伯伯醒了 還好沒有傷到腦部
意識很清醒 還會向我們點頭揮手
不知怎的
躺在床上的他
喊著看到天花版有人影晃過
受過專業訓練的我們
一再的告訴他
什麼都沒有 他看到的並不存在
家裡人放了各式各樣的符 念珠
床頭枕下胸前都有
播放著念佛機想讓他安心
卻越聽越害怕
夜間淺眠易醒
變得十分燥動不安
出現攻擊打人的行為
連最愛釋放約束病人的超好副護理長
也不得不將他綁著

鎮靜藥物吃了一段時間
變得退縮害怕 不敢抬頭看
一天
代查房的主治醫師看著他
再問他到底看到了什麼
病人指著天花版 說有很多人影
醫師抬頭看不見任何的東西
索性蹲在病人床旁
用他的高度 順著他的視線看
才發現
病床前天花版上的空調通風口
是鋁合金製
每次只要有人走過
倒映的殘影讓伯伯誤以為是不乾淨的

真相大白

我們總是以為自己所認知的就是一切
轉個方向
用他的角度與高度  去感受
用他的想法與理解  去體會
原本不懂而疑惑的
頓時 豁 然 開 朗


2006年11月8日 星期三

愛哭的二技室友


我一直以為護理人員會比同年齡女生成熟
因為見過生命的開始和消逝
學習著與死神搶時間
被訓練著零失誤
雖說我們也只是平凡的人
一樣會悲傷快樂痛苦
也會討論週年慶大拍賣
還是會比同年齡的女生成熟一點
至少我一直是這樣認為的
並不是因為長得比較老

直到念了二技
遇見了個小妹妹
我的愛哭室友
才知道事實並不是我想的那樣
她是個小鬼 真的就是個小鬼
喜怒哀樂很明顯
對人生沒有太多規劃
也沒有太多的想法

剛開學 在寢室的兩個人
總是她很吵很吵的不斷問問題
"你家有幾個人?"
"你爸在幹嘛?"
"你媽在幹嘛?"
"你哥在幹嘛?"
"那你在幹嘛?"

家裡問完了
開始問
"你有沒有男朋友?"
"是怎樣認識的?"
"是交往多久?..."
煩 真的很煩 小妹妹 妳問題太多了
你是FBI的嗎?
只好不斷的將話題轉開
沒想到這小鬼也很直接的問
"妳為什麼一直轉移話題?"

就是這樣 單純又直接
讓我招架不住
偏偏這個小孩又很愛哭
在問完我對自己人生規劃後
突然大哭
邊哭邊說自己都不知道在幹嘛!
這樣的事情層出不窮
無論是問男朋友 問家人 問作業
都會這樣來一下 戲劇化的那種

時間很快 在這樣高朝迭起的日子
兩年的二技生涯就這樣過去了
看著她慢慢一點一點成熟
覺得欣慰 也替她開心
雖然還是很愛哭
又愛裝得酷酷的
可是我知道
她會一直是那個長不大的小妹妹
愛哭又愛鬧



2006年11月7日 星期二

嗯....


我以為愛情是專一無暇
可以有爭吵意見不合
但是不能有第三個
愛情的世界太小太窄
兩個人剛剛好 互相取暖

剛送來的叔叔
一直找不出昏迷的原因
高燒不退 插著管
情況不穩定

以貌取人是不對的
小朋友千外不能學 姊姊是有練過的
只是這位叔叔 
有點重 約90公斤
有點黑 黑嚕嚕的
人只要一黑 看起來也不太乾淨
隱約有點什麼味道傳出
肚子無敵大
床墊被壓成紀憶型 
怎麼翻就是凹了一個洞

可是可是 
每次會客時間
都有中年婦女來看他
第一次詢問身份說是老婆
在身邊小小聲呼喚叔叔
叫他要加油 替他按摩水腫的四肢
中午又來了另一位
也自稱是老婆
這妙了
到底誰是誰 誰又是誰
神奇的是
兩位老婆不會同時出現
總是一前一後
是約定好的嗎?
雖然滿肚子疑問
但還是非禮勿問

如果兩位都是叔叔的老婆
我想 他以前一定對她們都很照顧
才會這樣無怨無悔的陪伴

人體血龍頭


加護病房內抽血十分的頻繁
每兩三天就需要抽一次
有些老伯伯被戳了十幾個洞
就是裝不滿小小的試管
還得勞動其他的護士小姐
壓住已經痛到發狂的病人
很抱歉 抽到為止

當然
我們被世人譽為天使
一定是要視病猶親
一定要為他著想
於是我們在他的動脈打上針
平常常見的點滴是打在靜脈
用來輸液
這種動脈針
可以用來測量血壓
當然也可以用來抽血

前端裝上有點像水龍頭的開關
平時沒用就關起來
要用時就打開
拿著試管裝血
每次作這種動作
彷若來到吸血鬼的吃到飽餐廳
超方便的 連咬都不用咬
"開關一開 鮮血就來"


2006年11月5日 星期日

法洛式四重症


一歲多
家裡的第一個小孩
長得頭大大 笑起來呆呆的
不怕生的個性 讓大家都好喜歡他
正是活蹦亂跳的好動年齡
但總是在他開開心心跑跑跳跳
就會出現發紺 甚至一度昏迷
擔心的媽媽送他到大醫院檢查
才發現他有先天性心臟病
法洛式四重症 (tetralogy of Fallot)
台灣最常見的發紺型心臟病

小小的年紀
需要遇到第一次的生命交關
要將胸部打開 心臟打開
修補上帝忘了捏完整的部份
一吋一吋 一點一滴 再雕塑完美

在加護病房裡的他
從胸口到腹部像蜈蚣跨越
大大筆直的高速公路
穿插的引流管 引流著紅色黃色透明的組織液
插著氣管內管 避免亂動
打上了鎮靜劑
半閉著的眼睛 看不到該有的天真

血壓不穩定 開刀後的狀況不好
打上了血管收縮劑
末梢的血循不良
開始出現發黑壞死
像木乃夷的小指頭
看在媽媽的眼裡 只有心疼

大大的病床上放著小小的他
蓋著是他最愛的小熊棉被
床頭放著他陽光笑臉的照片
拿著球 很快樂的模樣
耳朵邊是媽媽用錄音機錄好的聲音
說著他喜歡的彼德兔在冒險
說著要他加油 帶他去麥當勞
說著爺爺奶奶都在等他回去
說著買了他一直想要的車車
說著爸爸媽媽有多愛他
說著說著......媽媽已經難過的沉默了

2006年11月4日 星期六

老王賣瓜


雖然我不是老王
但是忍不住想賣賣瓜
今天賣的瓜保證又香又甜

噹噹噹噹~~~
相信大家對於嶄新的頁面感到新鮮
說真的
每次上來po文章
都相當期待又改成什麼樣
從沒有分類到有顏色區別
但除了工程師以外
沒有人知道該怎麼分類
到現在的七彩加黑色
也標明了顏色的意義

再看看首頁了
每次都有不同格局
有時後是單人房 只有一篇文
或偶有雙人床 放了兩篇文
有時候又是大通鋪 大家一起來
有時候房間大一點 
每篇文都可以伸懶腰
有時候房間窄一點
就只能側身露出頭

結果有一次
藍色天空上面出現一串不知名的程式碼
一度以為那是新的特殊造型
也許是應應景
才發現那是一個小失誤
我想這就是變來變去的好處
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話雖如此
還是要鄭重介紹辛苦的工程師
噹噹噹噹~~~~魚.丸.
他並不是新竹來的 新竹產的是貢丸和小布丁
感謝他沒日沒夜的替這個版穿新衣
雖然不了解他到底在幹嘛
為什麼要一直改版
仍懇請大家留言鼓勵認真又負責的魚丸大哥
給我們現在這個
標題明顯 頁面清新的版面
還多了個很不好發現的留言版
讓我們一起給他掌聲 鼓勵鼓勵!!! 

p.s下次來 搞不好又有改版面喔!


每個醫生都應該可以自己拆線


越大的醫院分科就越細
而各科的的醫護人員
也都專精自己的那一部份
但 基本的常識
還是應該要懂的

有個十九歲的糖尿病又癲癇
腎臟衰竭長期洗腎的弟弟
這次因為癲癇在急診被插管送來
左手有個AV shunt
那是一種人工的血管座
埋在手臂裡面
將動脈和靜脈連在一起
洗腎時需要較大的血管
長期洗腎的病人都會被建議裝一個

很不幸的
弟弟還有糖尿病
左手shunt感染
手腫成兩倍大
沒有辦法
只好會診外科將shunt移除

開刀過後一週
通常是要拆線
大部份的住院醫師都具備有拆線的功能
就如同護士小姐要會打針是一樣的
妙的是
我們的住院醫師
自覺是內科的人
會診了外科來處理

外科醫師就是那個調調
有點不修邊幅 也有點屌兒啷噹
還戴著手術帽 穿著綠色手術衣
晃啊晃的到病人旁邊
指著會診單
問照顧的主護護士
"你們醫師是會診我來拆線嗎?"
看到學妹肯定的告訴他
他沒有看眼花
就如同會診單上寫的
就是請他來拆線

外科總是很大嗓門
遠遠的就聽到他不可思議提高分貝
更狠的是 他不但沒拆線
還在會診單上寫著大大的

"每個醫生都應該可以自己拆線"

走了

當我們的醫師拿到會診單
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還是乖乖默默的自己拿起剪刀
一針一針拆
只是可憐的弟弟
拆個線 搞的人盡皆知


2006年11月1日 星期三

洗澡啦


總是會有家屬驚訝的問我們
"他要怎麼洗澡?"
很奇怪嗎?
加護病房的病人也是要洗澡的
而且那都不去
就在床上洗

一週會洗兩次
在週二和週五
週五會多洗個頭
洗好澡香噴噴的
換掉床單和衣服
整個就是乾乾淨淨很討人喜歡

首先要去倒一臉盆的溫水
就用一個臉盆的水洗乾淨
在熱中溫室效應提倡環保的人
這樣很保護樹吧
再將病人衣服推脫掉
但是不能將衣服丟掉
要留下來吸水
所以尿布也不能拿
可以吸更多水

像淋上醬汁般的虔誠
將水和沐浴乳一起澆上
兩個護士小姐
會很認真的搓搓搓
脖子 胸口 腿 腳
不知道為什麼
護士小姐和洗澡聯在一起
就會讓人想到色情片
但我們可是專業的正派經營

洗好前面翻過去洗後面
背也洗得乾乾淨淨
可以沖沖水
這時沐浴乳就很重要
泡泡多的 太滑的
要沖很多次
嬌生就是不錯的選擇
有次洗多芬
還要跟病人解釋
那是因為含"四分之一乳霜"
並不是洗不乾淨

沖乾淨後拿塊大布單將病人包起來
怕會冷到
將病人翻右邊
把左邊的濕床單塞在病人身下
再翻回左邊
右邊的人就可以將布單抽起
拿塊乾的布將防水床墊擦乾
穿上乾淨的衣服 床單
包回尿布
拉高躺平
通常病人都會立刻睡著
就跟小狗小貓洗澡完一樣
這一定是太舒服了才會這樣!!


2006年10月31日 星期二

接生


軟軟的小嬰兒
剛出爐熱騰騰的
剛剛從媽媽溫暖子宮裡抱出來的
泡在羊水裡飄啊飄過了十個月
皺巴巴的臉和小手
像是一捏就粉碎在手裡
當然我們不會去捏看看

吸到冷冷空氣的小寶寶
哭著皺起已經很皺的臉
小小心心的將嘴裡的羊水吸乾淨
怕他嗆到
快快用烘得熱熱的毛巾
將他包得密密的
擦掉身上的血水
那來自媽媽的血液

供給十個月養份的臍帶和胎盤
現在要說掰掰了
下刀的位置要抓好 別留太多
不然會變成技安肚臍
也不能剪太多
凹凹的肚臍髒髒的
這一刀剪下去
從此要靠自己呼吸長大
少了媽媽的保護
要更自立自強

全身厚厚的胎脂
讓整個寶寶紫紫白白的
賣相不好
要用殺菌過的花生油
先粗略的擦一遍
像是剛烤好的麵包
真想一口咬下去
當然我們也不是真的會咬
很餓是真的

小可愛露出紅咚咚的小臉
拿去給媽媽驗個貨
抱一抱 產台試吸一下
再拿回來做細部的加工處理
變成粉粉嫩嫩討人喜歡的小金孫

加油啦!要記得臍帶是我幫你剪的喔! 


2006年10月30日 星期一

無解


她才20歲
應該是剛上大學
正要開始享受璀璨歲月的時刻
先天性遺傳
讓她的青春蒙上一層灰
卵巢發育不良
沒有女性荷爾蒙
更別提第二性徵
反反覆覆就醫
情形還是沒有改善

這天
因為身體很不舒服掛了急診
在替她打點滴時突然昏迷
經過急救後變成了一棵白菜
每天澆水的年輕白菜

她的媽媽非常不能接受
覺得是醫院造成的
憤怒的母親不斷的訴訟
要求一個公道
硬是要待在醫院
不肯出院也不肯付錢更不肯讓步
她覺得是醫院欠她們母女的
住院的這一年
試著去找當時昏迷的原因
說真的 我們也只是人
未知的事太多太多
我們也只能治療能治療的疾病

這樣折騰了一年
她還是躺在醫院  
母親仍是不放棄的陪在她身邊
去學針炙 去學中醫
每天按摩關節 擦拭身體
也許是不甘願吧
從來沒給過醫護人員好臉色

只是
這真的是我們欠她的嗎?


2006年10月29日 星期日

被踢爆的自助奶


水果日報頭條大大的寫著
"踢爆 嬰遭「自助式」餵奶
 懶護士不餵食 名醫院爆弊端"

總是這樣
覺得護士是聖人
沒有脾氣沒有怨言
應該要面帶微笑
應該要親切服務
應該要凡事為病人著想
應該任勞任怨
應該要視病猶親
應該要把自己擺第一

護士真的是天使嗎?
如果我總是這樣上班不吃不喝不上廁所
今天白班明天小夜後天大夜
如果我總是三天只睡兩天
如果我半夜一點下班洗好澡兩點睡
早上八點要起來上課
下午四點要繼續上班
寫不完的報告作業
讀不完的規範
應該很快能成為天使吧?

醫學界是一門外界難以跨越的專科
太多內幕也太多辛酸

只是我們都是人
也需要休息 需要鼓勵
當我們超時工作沒有加班費
病人有一點小錯要寫報告被約談
日夜顛倒不能入睡
工作忙錄身體被搞壞
被針扎 擔心什麼時候爆發肝炎
甚至AIDS
翻身換尿片被尿噴到 被大便沾到
抽血被血噴到
治療師醫師手一滑
針頭插進學姐的眼睛
這些都不會有人知道
也不會有人關心

家屬會客一句 "床單有點濕"
立刻又要全套更換
看過太多太多出一張嘴照顧病人的家屬
頤指氣使
也許你會說 那是我們自己選擇的
沒有錯
護理背負的苦我們自己扛



能不能 多給我們一些尊重
只是要多一點尊重而已


2006年10月27日 星期五

聯想


昨天偷閒去看了一部很恐怖的電影
整部片感覺像被壓在水缸裡
不能換氣 一直到結束後
那種死亡的黑色氛圍
還是揮不散

片中角色活生生的一再上演死亡
是職業病嗎?
若是有一個人會CPR
所有的仇恨都會化解
所有的悲劇都不會上演

有一年過年
我們全家在鄉間小路上
目堵一場車禍
一個國中女生沒開大燈
獨自騎著摩托車從田邊鑽出
直行的車主沒看到她

聽說
那個小女孩從車上飛出
直接撞到沒戴安全帽的腦袋
看到她時 已經不知倒地多久
口裡吐著淡紅色的泡沫
眼睛無神 手臂伸直手腕屈曲(E4V1M2)
開始擔心她腦部有無出血?
是否會引起癲癇 身體有無骨折會內出血?
是否脊椎已經斷裂 傷到控制呼吸肌的神經?
最嚴重的是 她喉嚨裡咕嚕咕嚕的口水或是血水?
隨時在下一秒堵住她的呼吸道

雖然在場的我們
兩名護士 一名救生員
但除了小心的替她側身
避免血水吸入到肺部
避免再次有人撞到她
小心觀察她是否還活著
身為救生員的哥哥
則忙著替我們澄清身份
並和小女孩說話 讓她別陷入昏迷

總算
救護車來了
看著急救員呈U字型的搬她上車
除了捏冷汗外 我想
也只有禱告她脊椎是完好的

看了一場電影
讓我想起這不是很愉快的回憶
想起倒在地上的小女孩
想起站在路旁發抖的肇事者
電影中那一幕幕又再眼前放映
如果
當時知道怎麼樣急救
大家至少心裡都會好過一些


2006年10月25日 星期三

大家一起來


發現我們很愛拿東西給家屬看

最近有個病人這幾天呼吸一直不順
強烈懷疑是被痰塊堵住
幾番掙扎後決定冒著危險更換管子
拔起來一看
哇 滿滿黑黑硬硬的痰塊黏著管壁
果然是被痰塊堵住
造成他呼吸不順暢

台版白色巨塔裡
有一幕景是外科主任唐國泰
切下病人一顆腫瘤
要陳寬拿給家屬看
一整顆拿出去

當我們把沾滿痰塊的內管取出
一群醫師護士呼吸治療師讚嘆聲四起
也是刻意不丟掉
要拿給家屬看有多誇張

當然
家屬看到這些東西
心裡應該很不好受
也不曉得該作什麼反應
可是我們還是很愛拿這些東西給他們看
無論是切下來的組織
傷口動脈破裂噴一地的鮮血
抽痰抽出來黃綠黏綢的痰液
沒照顧好碗公大深可見骨的傷口

我們都會留下來
讓家屬一起有參與感
眼見為憑的讓他們知道
真不曉得 那時 家屬在想些什麼?


2006年10月23日 星期一

骨肉瘤


二十二歲 很年輕的小弟弟
在病房被送來等待明天開刀
整隻左腳被無菌布巾包裹
從腰一直到腳趾 裹得密不透風

他在一年前開始
腳踝處出現一顆腫塊
當時已經開刀局部切除
前幾個月返診 恢復的相當良好
可是又過了幾個月
在膝蓋的地方又長出另一更大塊的硬塊
弟弟的爸爸選擇民俗療法
用各種草藥敷著
很快的
腫塊出現傷口
化膿 流出黃黃稠稠的分泌物
混雜著血液 源源不絕的流出
弟弟的爸爸仍然執意的相信草藥
感染很快的漫延開來
不得不再次求助外科

當我們整理病人
將布巾打開
黑黑的小蚊子群瞬間飛出
肉腐敗酸臭的味道撲鼻而來
整隻腳發紅腫脹甚至已經發紫
大大小小不一的傷口
倒是整齊劃一的流出黃色黏稠的膿

還有很多小小白白的蛆
蠕動它白色短肥的小身軀
受到了驚嚇

各自逃竄


2006年10月19日 星期四

驚悚


一點半才接到通知要轉病人
對方要求兩點要準時到
偏偏要轉的單位非常非常的遠
需要橫跨整個醫院
匆匆忙忙的整理病歷藥物
廣播家屬回加護病房
最重要的事情是
我不知道要怎麼去

現在尷尬了
趕快問問知道的醫師
他說走二樓穿過手術室的長廊
不是轉左邊 是往右邊轉
往下有個斜波一直走
就會看到載病床的電梯
門一開就是他們病房了
聽起來好像不會很複雜
但對於患有家族遺傳性方向感定位不良症的我
還是十分的害怕

時間到了
顫抖的推著病床出發
先坐電梯到二樓
穿過長長的手術長廊
不對不對 不是往左轉
快回頭往右邊轉
下一個斜坡
電梯呢? 傳說中的電梯在那?
我推著大床
帶著用氧氣的病人和家屬迷路
在自己工作了三年的醫院裡的一條不知名小路上
請家屬稍等
衝進一間開著門的房間裡
燈光有些昏黃

怎麼沒有人?
突然在貼著門邊的地方
發現一個穿著手術衣的女生
像是在汪洋中浮木
我感動了
看來是平常對人不錯
才會讓我如此幸運
當我開口向她打招呼
抬起頭看著我的是使用誇張放大鏡片的黑框眼鏡
伸起右手拿的解剖刀
為我指引方向
赫然發現
她正在用力切開的

是一個拳頭大的 .腫.瘤.

像是切豬心一樣一片 一片
切成薄片
走出房間才發現
門牌上寫的正是
.病.理.標.本.解.剖.室
房間內暗暗的
滿滿的
一罐一罐福馬林
飄浮著各種不知名的器官切片
 ..............................
...............................
................................有嚇到....真的

2006年10月16日 星期一

學妹 保重


在胸腔科的病房
隨時要提高警覺
耳聽八方 隨時注意有沒有人大喊
"CPR!!""Apnea(窒息)"
有練過的護士們
對於特定的字眼
反應都是特別敏銳
就如同消防員聽見"失火了"
OL聽見"LV下殺三折"一樣
每個專業領域都有自己的術語
會穿過所有拉拉雜雜干擾
直接由脊髓作出反應
這叫做"反射"

護理行業和其他專業一樣
當聽見"CPR"apnea"等術語
會立刻衝到現場進行處理
通常我們的道具是
心電圖監測器、血壓監測器、急救車
人手一台機器同心協力的推到病房
大家各司其職 和死神拔河

那天是個平靜的下午
一樣忙亂的上班過程
大家各自在所照顧的段落
做最後的衝刺
突然聽見遠遠的病房一角
傳來悽厲的叫聲
"C~~P~~~~R~~~~~"
平常已經思空見慣的我們
立刻推著心電圖前往
剛來一個多月的菜鳥學妹不知所措
"學妹!你推血壓監測器!快點!!"
終於知道自己要做什麼的學妹
如大夢初醒般的奔向機器

很好

她跌倒了
還絆倒了價值不斐的機器
身為學姐的我
一個劍步衝向學妹
俐落的拉起血壓計
還貼心的關心她
"沒事喔!我先過去喔!
我真是個雪中送炭的好學姐

相信在我們仔細呵護下成長的學妹
定更能成為一個優秀的好護士


屎中自有屎中手


我錯了 大錯特錯
本以為已閱屎無數
沒想到還是有高手中的高高手

一樣忙碌熱鬧的白班
護士小姐們忙著處理病人的大小事務
突然間聽見
滴答....滴答.....滴答....
納悶的找尋聲音的來源

這可是經典中的經典
一顆顆黃褐色的大便水珠
延著床緣傾洩而出
滿滿的床墊上氾濫著土石流的大便
是那麼驕傲和堅決的流下地板
原來不止是生命會找尋自己的出路
大便也是會的

佩服!!


誤會一場


這位中醫師是因為九天沒大便
被家屬送到急診
經過病房努力不懈的灌腸喝瀉藥
總算把他弄到電解質不平衡 意識混亂
需要緊急洗腎
送到加護病房後
發現這位叔叔還有巴金森氏症
保養不錯 只是動作有些疆硬
有點機器人的感覺

慢慢的 洗腎後意識總算是比較正常
家屬也不會來一次哭一次
開始會有說有笑 只是反應稍慢一些
在知道他是中醫師後
我們幾個護士小姐圍著他問中醫保養的事情
聊著聊著 問到當初是怎麼樣追到太太的
立刻不假思索"是她追我的!是她先抱我的"
我想有些男人總是愛面子
雖然意識還有點不清
這方面還很堅持
再問到怎樣開口要她當他女朋友
叔叔倒很義氣的說是他要求的
"總要給她一點面子"

這個可愛的叔叔
有天早上告訴我
住在這邊好可惡
每天晚上有人拔光他的衣服
唉 可憐的孩子
又一個住到知覺剝削 現實與虛幻搞不清楚
於是嚴正的澄清 在加護病房裡
不會有人傷害他

洗完腎後叔叔已經可轉普通病房
偶一天和同事聊起這位可愛的叔叔
才發現
那天是洗澡日
真的有人拔光他的衣服
而且 那些人


就是我們


2006年10月15日 星期日

愛情的模樣


你渴望的浪漫是什麼模樣?
是鮮花和燭光晚餐?
還是溫馨接送情?
或是睡前的擁抱?
早安的吻?

在醫院裡每天每天
我都看得到愛情的模樣

那是一個中風近十年的老奶奶
全身乾扁扁的 體重不過40公斤
四肢曲屈 縮躺在床上
醒著時張眼睛
睡時閉眼睛
偶爾發出不經意的"啊~"
除此之外 就跟床邊的小花一樣
也是需要別人澆水灌溉
只是沒法子隨風搖擺

照顧他的 是也已經古稀的老爺爺
替她擦臉洗澡清理大小便灌牛奶
總是保持一貫的微笑 不多話
下午時 會趁著陽光溫暖
把奶奶抱到輪椅上
推著她到湖邊散步

一天一天
總看得見爺爺細心拿著毛巾
擦擦臉 擦擦滴落的口水
輕輕的對奶奶說著話

後來
奶奶肺部感染嚴重
用最強效的抗生素也沒有起色
夜裡
醫師向爺爺解釋著
奶奶的生命可能已經到了最後
詢問爺爺的意願
是不是要再讓奶奶插管電擊心外按摩
爺爺拒絕所有會造成奶奶痛苦的治療
他要我們不去打擾
他要單獨安靜的陪著奶奶
隱約中
聽見爺爺喃喃説著
"謝謝妳為了我們家做了這麼多.......
這一生有妳....我的人生很圓滿......."

愛情的模樣是什麼
我想 是當年華老去 歷經世事後
在對方心中的價值
永遠和初愛上時一樣那麼
明  亮   清   澈


相信病人


雖然我們常常敷衍病人
特別是面對參加過對日抗戰的老伯
或是談到政治就停不下來的叔叔
微笑的"嗯...嗯.."......."喔!真的喔!"..."是喔"....
在分秒必爭的八小時上班時間內
仔細思考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沒辦法  需要常常留時間急救
總是會有很多人被痰被牛奶嗆到
基本上我們都是相信他說的每一句話
如果我有聽進去的話

可是在精神科就不太一樣
在急性病房裡
病人總是會出現匪夷所思的動作
每個疾病有各自典型的表徵
憂鬱症的懷疑我們在飯裡下毒
燥症思考飛躍
上一句講的是"我國中的女朋友很漂亮"
下一句接的是"可是我的狗不是叫皮皮 他也會寫信給我"
情色妄想的坐在男病人大腿上
直接的了當的說她喜歡他的xx
(請別問是什麼是xx )
被害妄想的躲在角落裡哭喊著有人要殺他

因此
他們所說的每一句話
我們都要仔仔細細的思考是不是真的
曾經有個智能不足合併有情色妄想的男生
因為亂摸護士小姐
所以被罰不准碰其他人
卻被燥症病人抓起狂用力推倒他在地上
當他伸出手告訴我們
他腳好痛 膝蓋好痛
學姐冷冷的說 別管他 他只是要藉機碰我們
眼看著他慢慢的爬起來
一拐一拐的回去病房休息
沒想到隔天膝蓋腫起來 骨折需開刀

這件事一直在我心中
告訴自己 當病人喊痛 喊不舒服
一定要去處理 一定要相信病人
話雖如此
之後有個燥症的病人
指著我的身後說有一百塊錢在地上
在量血壓的我覺得他說的不是真的
一貫的叫他快點伸出手
別又再顧左右而言他
假藉著不想量血壓
突然聽到同事從身後傳來的聲音
"是誰的100元啊"

就這樣 我少賺了100元
原本會是我先撿到的...........


2006年10月14日 星期六

受日本教育的阿公


過了中秋和國慶
該送走的病人也都送走了
接了一個很有趣的81歲伯伯
他是在做肺部復建運動時喘起來
臉部發紺 血氧下降
剛好他的門診醫師是加護病房的醫師
立刻安插一個床位給他

事實上他在休息一會後
已經呼吸的相當平順
只是話講太多容易上氣不接下氣
很好 這樣一個乖巧有禮貌的阿公
算是上天憐憫我們的禮物

看他百般無聊的在躺在床上
不多 話  總是客氣的微笑
左看右看 突然又睡著
醒了又繼續左看右看
善良的我 翻了一本數字週刊給他看
這不看還好
阿公一看到封面是施明德
立刻精神抖擻的關心起社會大事
硬是講了十分鐘的話
從他是受日本教育
八歲就要賺八毛錢養家
在日劇時代因為嚴刑峻法
夜不閉戶 路不拾遺
連看到走在路上的雞 都會禮讓牠
更別說在路上亂摸女生屁股

講著講著 阿公還喘了起來
情緒有點激動
專業的我立刻將氧氣戴好
告訴他先別說話
阿公很配合的收了口

只是在我轉身去別床灌奶
又聽到伯伯拉住打掃的阿姨
再說一次他是日本時代受教育的
充滿了正義感與仁義道德
八歲就要出來養家賺八毛錢
看到路上的雞會禮讓
絕對不會去亂摸女生屁股
說著說著 又喘起來了

為什麼這麼多雜誌 我偏偏拿這本呢?


2006年10月13日 星期五

騎車不喝酒


最近不曉得是不是圍城的關係
還能走的不是去反扁就是挺扁
於是那些原本該在急診等不到床往生的病人
或是一些不知道為什麼需要到加護病房的病人
都住進我們病房

於是現在有兩種極端類型
一種是沒戴氧氣吵著要下床大便
一種是白班上來小夜就掛點的
這兩種都很難照顧
一種很吵 一種在和死神拔河

新接的這床伯伯
是喝了酒騎著摩托車跌倒在路旁
在交班時還忍不住問上一班的護士
"他真的沒有被碾過?"
我的天啊
他右手骨折已經打上石膏
手掌食指和中指之間裂傷縫線
右腳從大腿到腳踝是整片的瘀血
拿著筆圈範圍時
os著要不要乾脆在大腿處圈一圈比較省事
x光片肋骨全部骨折 腰錐T7也壓迫性骨折
頭上腫一包 左眼眶像是賤狗的黑輪
雖然被撞成這樣迷迷冒冒
也不是非要住加護病房不可
只是他在病房吃稀飯時又嗆到
這嗆一下非同小可
竟然還需要插管急救心外按摩

轉送到加護病房後
我們小小心心的怕弄痛全身骨折的他
沒想到他竟舉起打石膏板的右手
奮力的攻擊我們
這真是玉石具焚的自殺式攻擊
大家不信可以問問斷過手的小翁
手斷又猛力撞擊會有多痛
這不用說 當然是綁起來 而且是超緊的那種
不然接著斷手的就是可憐的我們

好不容易可以仔細瞧瞧病人
他插著尿管 但是一滴尿都沒有
這很妙 因為膀胱脹得像一座小山
硬邦邦  但尿袋裡就是一滴尿也沒有
試著通通看尿管
是通了 但流出來的不是清清的尿
而是紅咚咚的血 一直流
是鮮紅色的血
幹得好 應該順便把尿道也撞斷了吧
好不容易請泌尿科來會診
從肚子上開了小洞通膀胱
沒想到又被血塊堵住
只好又從尿道再插尿管
反反覆覆的一再重弄

可憐的叔叔 他應該沒想到
不過是開開心心跟朋友喝個酒
最後會全身骨折五花大綁的在加護病房



每個第一次聽到他的故事的醫護人員
聽完他的來龍去脈後
總是不客氣的在他面前笑出來
插著管的伯伯就算是被汙辱
也是罵不出來的

所以大家要記得
喝酒不騎車 騎車不跌倒 跌倒後別再吃稀飯喔!!


2006年10月10日 星期二

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這位弟弟十月十日生
說他是弟弟是有點佔便宜
他比我哥哥還大一歲又十天
嚴格來說
應該也是該稱他是"哥"輩
但是平均年齡在65歲的加護病房裡
他真是個皮膚沒皺 耳朵沒重聽的"弟弟"

這位小壽星是在工作時吸到有毒氣體入院的
乖乖的戴著氧氣面罩在床上看著自己的書
不會吵也不會鬧
偶爾接受我們的調戲
乖乖的 很可愛

今天是他的生日
家人買了一個大蛋糕讓我們共襄盛舉
只是有點尷尬
因為隔壁奶奶已經快往生了
我們找不到時間替他唱生日快樂歌
這種感覺很奇妙
當你慶祝生日大家開開心心切蛋糕時
隔壁正哭哭啼啼哀傷著失去母親

最後我們還是送走了奶奶也慶祝了生日
弟弟靦腆笑著 閉著眼睛許了個願望
我想 今年的生日應該讓他很難忘
因為甫替他唱完生日歌
剛接上來的新病人 就因為心臟亂跳
被我們電擊 就在他面前
電擊產生的火花 和皮膚燒焦的味道
我想 他會記得在加護病房的28歲生日


2006年10月8日 星期日

加護病房精神病


有一種症狀是加護病房專有的精神病
他指的是在加護病房這類的密閉空間
病人無法分辨白天或是黑夜
總是有很多人走來走去
只能躺在床上的病人
很容易有精神方面的問題

想想
如果每天24小時總是有人接力
每兩小時堅持要翻動你
脫掉你的褲子看有沒有大小便
最少每四小時要抽痰 灌牛奶
要抽血再叫一次
這樣一天兩天 甚至一週一個月
精神不崩潰也很難

這個奶奶是臉上長個小膿包
忍不住抓了幾下
變成右臉4*4的傷口 頭頂0.1*0.1*0.1
有點深度
住院後的某天
因為感情沒控制好
敗血性休克 經過心外按摩電擊後
插了管送到我們病房

還不錯
奶奶兩三天就拔了管
傷口也照顧的很好
只是拔管的奶奶
從可以開口講話 就沒有停過
整整24小時
一直講一直講一直講
看到人就一直講
不管有沒有人回應
就是一直說個不停

在奶奶東拔西拔管路後
我們決定把他綁起來
打個鎮定劑
她實在太high了
沒想到 她竟大哭了起來
小小的一個奶奶
哭得超大聲的
當天值班醫師人不賴
心地很軟
看到奶奶哭成這樣
要我們再給他一次機會
別綁了

也許是識時務者為俊傑吧
玩了一整天的奶奶竟睡著了
最妙的是
隔天醒來
她說她"什麼都不知道"

唉...能說什麼呢


2006年10月4日 星期三

關起門來


加護病房關起門來到底是在幹嘛呢?

在進ICU之前
也是這樣滿肚子疑問
裡面的病人全身插滿管子
不能說話不能動
加護單位裡的人
都在作些什麼

說穿了
我們也都是人
翻身抽痰灌奶擦大便
是我們一天的行程
每兩小時翻個身抽個痰擦個便
每四小時灌個奶
病人昏迷會比清醒好照顧
便泌的優於拉肚子的
當然 胖的是比不上營養不良

也許是密閉的單位
在裡面的我們總是不知天高地厚
上班時正經只有在會客時表演專業給家屬看
其他時間關起門來
大概就是在KTV裡的那種感覺
小小的包廂裡 都是自己人

那病人總有清醒的吧
放心
他們不會記得我們一天到晚胡言亂語
來來去去穿著一樣制服的小姐
個個長的一模一樣
他也不會相信在專業背後的護理人員
會在他面前討論起內衣和胸部大小


2006年9月29日 星期五

置之死地而後生


伯伯是咳血進來的
本身已經是肺癌末期
每一次的咳嗽
都是一口又一口鮮紅色的血
不是混雜著痰液的血絲
是扎扎實實的 血

他剛進來時很乖巧
於是我們將他放開
不綁著他 也告訴他
自拔管路有多危險
他總是很配合的點點頭
表示他不會這樣做
合作愉快
至少在上午是這樣的

在十一點會客
伯伯一直告訴他的妻子
他覺得呼吸很不順
聽診呼吸音 肺部亂流很嚴重
像是颱風的肆虐
氣吐不出來形成滯留
通知醫師後給他噴霧治療和類固醇
再幫他抽痰 還是一管一管鮮紅的血
甚至有小塊的血痰
血氧在掉
這下糟糕了 會不會是血塊堵住氣管內管
但在吸藥後 伯伯主訴感到呼吸順暢
血氧也回至正常範圍內

安撫一下伯伯吸不到氣的恐懼情緒後
要他閉眼睛休息一下
沒想到一轉身
伯伯已經自拔出氣管內管
呼吸費力
緊急求救後 醫師準備要重新插管
看了一眼被拔出的舊endo

滿滿的血塊緊緊的黏著管壁
止不住的鮮血不斷的擁出
一直抽掉又一直冒出
選了一支大號的內管
替他重新建立起呼吸道
很難on 換了兩個醫師總算搞定
可是血氧還在掉 起不來
學姐奮力的抽痰 還是很多的血
突然間 伯伯一個大咳
一塊黏黏稠稠的血塊
大剌剌的躺在病人胸前
展現它的體態
染紅的白色治療巾
像一朵雪地裡的紅花
那麼的觸目驚心

慢慢的血氧上來了
病人穩定了

我想 他是感覺呼吸不過來
想自己救自己吧
拔除堵住的氣管內管
才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話雖如此
我還是要寫一篇異常的報告


號外


總算總算
父親大人已經十天沒抽煙了
小女子我二十五年革命
最終是有成功的一天

算算這些年來
我與煙癮老爸奮鬥的血淚史
其努力不懈 盼到今日開花結果
含著淚品嘗豐碩的果實

想當年
還是個年幼無知的學步小嬰孩
看到抽煙的爸爸
就懂得捏著鼻子 揮著我可愛的小手
告訴爸爸 煙有多臭
活潑可愛的小學
當時已懂得運用心理學的嫌惡療法
與哥哥特別去買甩砲 放進煙裡
在點火的瞬間 就會爆炸 達到嚇阻的作用
沒想到失敗 炸到疼我的爺爺

在青澀的國中
除了嚴厲的告訴父親
抽煙對身體不好外
還拿電風扇對著正在抽煙的爸爸
開最強風 表達對於二手煙的排斥
也加快燃燒的速度

換拿水槍直接射向燃燒的煙頭
無論是直線瞄準 或是霧狀滅火
我們都是這樣瞄準爸爸的臉 我是說煙頭
看著強風下瞇著眼
俐落閃開水槍攻擊的爸爸
不得不佩服還是要抽的毅力

高中
念了護校
知道吸煙對於身體的影響
心疼父親這麼多年來的付出
不忍心父親在晚年飽受肺癌之苦
除了哥哥精心設計的拒煙標語
貼在玄關醒目處
亦徹底執行"打火機消失"計畫
打火機見一個丟一個 來兩個丟一雙
沒想到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爸爸用瓦斯爐點煙 雖然曾經不小心燒到眉毛
確抵擋不了他抽煙的決心

工作後 人也成熟懂事多
爸爸的身體也開始出現狀況
痰多已經是多年來的老毛病
夜間出現多夢難入睡情形
帶去給熟識的胸腔科周醫師診治
事先交待他以醫師的專業
告訴父親抽煙有多糟
沒想到X光照出來
肺部情況良好
敬業的周醫師還是每兩句話
穿插一句"抽煙真的不好 要戒"
整個就診過程很做作
被爸爸看穿 是有套招
往後的日子
周醫師只要見到我
一定會問我"你爸戒煙沒?"
身為胸腔科加護病房護理師
和有愛抽煙的爸爸的我
只有冒冷汗的份

不再用小技倆
都是直接表現對於二手煙的討厭
文攻武嚇 最完美的一次演說是在奶奶家
但是演說完畢 奶奶告訴我不要這樣罵他兒子
之後只好退而求其次 冷冷的告訴溺愛我的爸爸
"家裡再都是煙味 我就不回家了"
我想 我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

當然 家還是要回
上周回去的我
只是把煙整包加水 攔腰紐斷
放在原來的地方
見一包搞一包
如果還能抽 就抽吧

這週媽媽告訴我爸爸已經很多天沒抽煙
目前已經十天了
請大家一起替我這個登大人的爸爸
掌聲鼓勵鼓勵吧!!!!

P.S周醫師!!!!我爸戒煙啦!!!!!!


2006年9月26日 星期二

真是有趣的一天


真的是很妙
有個病人情況穩定
要轉到普通病房
主護護士的我
帶著家屬 兩個弱女子
推著大床 和一大堆家當
浩浩蕩蕩的前往下兩樓的病房

有沒有這麼巧
我們就這樣卡在電梯裡

進入電梯裡
外面的門關了
裡面的門不知被什麼卡住
硬是關了又開 開了又關
外門很盡忠職守的怕我們逃脫
關的緊緊緊

有沒有搞錯
我的病人一口痰開始咕嚕咕嚕
我的小桶氧氣流量表開始向下沉淪
我的家屬在旁邊讚嘆她從沒有坐過壞掉的電梯

按緊急通話鈕
工務課大哥還告訴我門是關的
詳細的教導我要按別的樓層
電梯才會啟動
我看起來是住在山頂嗎
在我發火隔著監視器大吼
指著門要他看清楚
強調著我是現代人

他終於改變音調
告訴我再等五分鐘
"再等五分鐘!!!"
大哥 你光教我用電梯已經耗掉我五分鐘
還要我再等!!

總算被破門而入
迅速再搭另一台電梯衝下病房
幸好病人沒事 真的是幸好沒事


2006年9月25日 星期一

90歲的阿公


第一次面對精神科病人
我們一群實習護士嚇得半死
同樣被關在病房內
十個人躲在角落裡
有點像是鬼抓人的遊戲
病人過來 我們就往對角線跑

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
實習成績會有問題
硬著頭皮和病人聊天
才發現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過去

我的病人是個90多歲的病人
以前是個留日的工程師
身體相當硬朗
每日會做滿100次蹲馬步的運動
他總是會教我各種機械的原理
隨手一畫就是個結構完整的機械圖
他被抓來住院
是因為有天和家人吵架
九十多歲高齡拿衝到廚房起菜刀
家人嚇壞了 趕緊鎖住廚房的門
阿公打不開門 猛砍廚房門
就這樣 被送進來 因有傷害他人之虞

阿公總是很客氣的
除了有一次 他打電話回家
希望他女兒來看看他
被拒絕後 他哭坐在地板
跪著 磕頭著 拜託我們
說他要回家

阿公不知道
他女兒已經在悄悄辦移民
要舉家搬去澳洲
希望醫師可以幫忙
證明他是有攻擊行為
需要精神科治療 而留下

我看著阿公想回家的心情


不捨 又能怎樣


2006年9月24日 星期日

.........


半夜的兒科
小妹妹的哭叫聲傳遍整間病房
不明原因的腹痛
外觀 抽血 身體檢查
都是正常
"照個腹部X光"
看能不能找到原因

在照射同時
所有人都必須離開病房
避免幅射線的損害
病房內只會留下妹妹一個人
用遙控的方式照相

x光洗出來了

在小妹妹肚子上

明顯看到

一隻扎扎實實

大人的手掌

.......................

沒有骨頭的顯影


2006年9月22日 星期五

剖腹產


自然界一切都有定律
生命週期 生物體運作
都有上天巧妙的安排

這個阿姨是外院轉過來的
因為肚子痛求診
發現腸阻塞 腸沾黏
也就是腸子不動了
上面的下不去
下面的也出不去
就想像是高速公路的大塞車
堵得滿滿滿 就是一動也不動
堆在腸子的食物殘渣
也像是車潮中的駕駛
脾氣很不好
潰瘍 腐敗 化膿 敗血症休克

送到我們加護病房時已經插了氣管內管
肚子上兩條引流的管子
在外院已經緊急開過刀
取出部份的潰爛
血壓很糟 高燒到40度
感染非常嚴重的病人

無論她女兒如何的呼喚
阿姨還是不醒
一直到他離開我們
始終沒有醒來

好端端的 為什麼腸子罷工呢

阿姨在二十年前
選擇剖腹生產兩次
就像 note book只要被拆開修理
之後就問題連連

生命體的每一個設計
都自有巧妙
如果你可以選擇
順其自然就是你最好的選擇





2006年9月21日 星期四

把妹高手


有天下小夜
看見爸爸在醫院大廳等著
天氣很冷 風很大
爸爸沒有穿外套
他說 放在車上
快速穿過冷清的停車場
打開副座的門
看見外套好好的坐在椅子上
掀起一看
是肯德雞的兩塊炸雞
爸爸摸摸袋子
"還好!還沒冷掉!快點吃!!"

我抱著那兩塊肯德雞
很感謝有個這樣的爸爸
也肯定他的用心
難怪可以把到我那麼棒的媽


2006年9月19日 星期二

不要得罪護士


如同不要在餐廳得罪服務生一樣
你永遠不曉得 湯裡有沒有加味

在當上"學姐"之後
常常要幫忙學妹抽血
這天學妹油頭角面的來找我
告訴我她被病人罵 因為抽不到血
身為學姐的我 當然是二話不說的拿起針
幫學妹抽血去

才走進病房
就聽見病人的挑釁

「這是什麼醫院啊,都找沒用的護士啦!!」
「爛醫院啊!!護士連抽血都不會啦!!!」
「都不管病人的死活啦!都抽不到血!!」

身為專業的護理人員
被社會期待是白衣天使
怎麼會輕易的被影響
只是會讓他知道
什麼才叫"不管病人的死活"

一樣禮貌的向病人打聲招呼
請他把手伸出來 讓我看看那條血管好抽
可惜的是他的血管很細小深沉
不好抽
在試了兩針由靜脈都抽不到後
聽著他沒停止的無禮抱怨
嚷嚷著說我們這種"腳小"不配幫他抽血
還有很多聽不太懂的台語
但應該不是些好話
在這樣的抱怨聲中
我決定抽動脈血
也沒什麼 只是插的比較深 很深
很痛的一種抽血方法
但我想這樣可以解決他的問題
也讓我抽到血

在他忙著羞辱我的同時
我成功的將針插入他的手臂
大概是進去半根針吧
沒有中
拉出來一點好了
還是沒有中
再推進去一點好了
又沒中
看著病人快抽痙 卻還不停口
我由衷的佩服起來
於是我將針拔出收起來
告訴他沒有抽中
會請醫師來幫忙抽血
聽著他大喊"什麼!!還要抽喔"
我微笑的告訴他
"是的,我這種腳小,不配幫你抽血"

走回護理站 挑了一位剛來的實習醫師
請他幫忙抽血 學弟很害怕的說他沒抽過血
身為學姐的我 還鼓勵了他一番 "學弟!加油"

我想 穿白袍的應該就不是"腳小"了吧


2006年9月17日 星期日

過程


人生是一種過程
因為沒有辦法選擇開始
也不能選擇結束

看過生生死死的我們
看過比碗公還要大的傷口
整個臀部壞死 流膿
混雜著糞便尿液
無意識的病人躺著
靠一根管子吸氣 吐氣

又何必爭什麼
又為什麼拼個你死我活
看著生命的開始與結束
深吸口新鮮的空氣吧
你該慶幸 還能讀這篇文字


2006年9月15日 星期五

生離 死別


昨天又送走了一位叔叔
最近的日子好像真的很不好
這些天來
已經好多位了

那位叔叔
就是我上篇的主角
在他臨終的那一刻
他兩個女兒來到床旁
一個小六 一個國一
很小 

我看著她們兩
還穿著國中制服
半夜一點多
在加護病房外守候
是期待有最後的奇蹟嗎?

只是再度請家屬進來時
已經是我們替叔叔換好衣服
在等往生室來接

她們站在床尾
哭著 
也不是失去理智的哭喊一通
只是掉淚
就只有掉淚

往生室先生要她們
跟爸爸說換床 要爸爸好走
對一個小六和國一的女生而言
這樣 會不會太殘忍了


2006年9月13日 星期三

無言


昨天接了一個新病人
是從病房送上來的
51年次的年輕叔叔
兩個女兒 不過才小六和國一
他是食道癌的病人
去年七月發現的


這病人是住院預備打第二次的化療
住在普通病房時 請假去溜韃
後來被發現全身是血的躺在路旁
腫瘤破裂導致大量出血 休克
被路人送到急診 插管急救
來到加護病房時 意識清醒
乖乖的 很客氣
只是他的氣管內管中總是有很多鮮紅色的痰
一口一口的 觸目驚心

家屬始終沒有辦法接受病人情況已經很危急
隨時可能再次出血 再次休克
再加上氣管與食道間癌細胞吃出來的小通道
讓食道癌破裂的血 慢慢淹掉他的肺
呼吸變得困難 血壓一直掉

生命徵像不穩定的病人
沒有辦法作血管攝影
因為很可能剛出病房
就立刻休克
我們只能打藥物 內科治療
他輸的血 打進去的點滴
應該已經讓他全身血液換過一輪

小夜時
病人大量咳血 滿滿的床單都是血
不斷從氣管內管冒出
病人失去意識 眼睛上吊
我們知道 快了 時間的問題
於是值班醫師向家屬解釋後
簽立了"不施行心肺復甦術"的同意書
看著他妻子在旁邊一直叫他
紅著眼 搖著病人
問他
為什麼? 不醒過來?
為什麼? 什麼都沒交待?
為什麼? 突然這樣咳血?
為什麼? 這麼快 ?
為什麼? 怎麼會這樣?
為什麼? 為什麼?..............


2006年9月12日 星期二

急產


半夜 一個破水的媽媽
被丈夫開著車急忙忙的衝進急診
在檢傷的是一位稀有的男護士
看到這位媽媽已經抱著小孩連著胎盤

「太太,請問你是幾時生產的?」

「剛剛車上生的...............」

「怎麼可能!!!那有剛生下來就用包布包好好的!!」

「............................................

...............................................

................................................

先生......那是我的內褲.............」

這是真的


2006年9月10日 星期日

stool


stool 醫學專有名詞
是食物經由口腔到胃消化再經由腸排出的產物

在醫療環境裡
此物十分常見
該如何處理
是護理人員的基本功

剛到加護病房時
遇到最大的挫折
就是如何與stool博鬥
別告訴我擦起來就好
"不過是塊屎"
問題就在這
那有時可不是"塊"
而是"一灘""一沱""一條"
大便可不是你想的那麼單純

曾經有個阿公
他一直大不出來
於是我將手指伸入肛門口
把堵在洞口的糞石挖出
接著出來排山倒海的大便
我以為已經達到人類的極限
沒想到另一個沒大便的阿媽
在我們替她灌了腸以後
整整大了一公斤的大便
一公斤整床的大便
滿滿的大便從兩腿間瀉出
淹過大腿 淹過床單
可是病人不能下床
沒有意識 這該如何是好?
聰明的學姐靈光一現
拿起了抽痰管 用吸的
四處流竄的大便 就像悟空一樣被收服了

大得出來 不管是什麼樣子
會稍稍放心一點
有些病人躺久了 腸子罷工
無論塞藥、灌腸都沒有作用
我們只好插根管子到肛門裡
能引流多少是多少了....

ool

2006年9月7日 星期四

抱歉啦~


新認識的人知道你當護士就是這樣
1.一定有個誰誰誰也在當護士,問我知不知道
2.問「你會打針嗎?」
3.身上一定會有一些的症狀
像:左眼皮跳兩下又停一下又跳兩下,兩眼皮交互蹲跳

這有如鐵三角般的鼎立
你 是不是也問過你的護士朋友呢?

通常第一個問題我會微笑以對
再搖頭說我不認識
第二個問題我會說


「我還會灌腸,你要不要來一下?」


第三個問題就比較棘手一點
要花多一點的腦細胞回應
舉個例來說
最近有個哥哥的同學
在MSN上閃我
問我可不可以掛號
他說他有點感冒症狀
停不了的乾咳和流鼻水
經過我的專業判斷和對他的了解
應該只是小小的感冒
根據侯文詠大師級的建議
我們不能直接告訴他

「跟隻猴一樣活潑好動的人!!!!!!!
夏天感什麼冒啊!!!!!!!!!!!!!!!!!!!!!
流鼻水拿衛生紙擦擦!!別滴下來就好!!
不然就塞住~!!!!!!!!!!!!!!!!!!!!
說不要喝冰的就連"冷氣"都別喝!!
帶口罩!喝溫水!!不用吃藥!!!!!!!!!!!!!」


這樣的話 會傷害到他幼小的心靈
我們要婉轉、客氣的告訴他
給他專業的建議、貼心的叮嚀

「要多喝溫水喔..不可以喝冰的」
「上班空調如果不能關,可以帶口罩啊!!」
「多補充維它命C,可以加快康復」

當然 台灣人是如此愛吃藥的民族
這樣的講法沒有一次是成功的
只除了老爸不管什麼病都不吃藥以外
一定要介紹吃點或是塗點什麼才可以
按慣例 當他一再重覆咳嗽流鼻水很嚴重後
我建議他吃一顆抗組織安的用藥 效果不錯

「圓圓白白的,長得像曼陀珠,藥局就買得到」
「像曼陀珠喔!那吃曼陀珠可不可以?」

我想 他已經用盡我本來就不多的耐性
感覺腦神經的斷裂

「可以啊,要一天三次飯後一顆,連吃三天」
「真的可以嗎?那要配可樂嗎?」
「不行,一定要配水」

多喝水可以加快身體代謝
不管你是配黑嘉莉、脆迪酥還是旺旺仙貝
喝到一天三千的水
症狀會好很多
而且感冒為病毒感染
一週後身體會有免疫力
也就是說 什麼都不做
這種小感冒在正常年輕人身上
只是請假的好工具
博取大家的關愛而已

所以
不可以配可樂 可樂會脹氣
喝不了這麼多水 會達不到效果

「真的喔..沒騙我喔!!」
「真的,一天三次飯後配溫水服用」

我想是專業形象起了作用
他開始問我要吃那種口味
真是個快三十歲還依然單純的孩子

親愛的小翁 你的感冒會好的
不過你的同事看你吞曼陀珠
應該會笑吧^^


2006年9月6日 星期三

人心險惡


68年次的女生
跟我哥哥一樣大.....
已經自殺兩次
家人為了保護她
讓她辭掉工作在台中家休養

那天夜裡
是母女間的心電感應吧
眼皮猛跳 坐立難安
找到鑰匙打開鎖住的房門

燒 碳

彎彎睫毛旁 清秀臉龐上是張牙舞爪的燒燙疤痕
那烙痕
想必也深深烙在母親的心上


再一次的想結束自己的生命

年輕的病人總是擁有很多的關心
來自爸爸媽媽哥哥姐姐叔叔伯伯阿姨姑姑
每到會客時間絡繹不絕的人潮佔滿整個病房
總是要準備一包衛生紙
提供家屬擦擦淌淚的眼眶

這天大夜
正在與一個血壓掉的奶奶博鬥
突然門鈴響起
「我是萱萱的家屬,我想看看她」
現在?半夜三點?有沒有搞錯?
進門的是一個小姐 戴著口罩
自稱是病人的乾姐姐
進來後問東問西
問其他家屬的反應
是不是要繼續急救或是放棄
她說 要盡力維持她的生命
就算是變植物人 也有保險可以給付

她止不住的眼淚
大把大把的掉
在床旁臥著病人的手
不斷的叫她加油
鼓勵她快點好起來
雖然隔壁奶奶血壓依然沒有起色

但 看著沒有血緣的乾姐姐的關心
仍感到一絲絲暖意與溫馨

交班給白班學姐時
告訴她我昨天的感觸

「搞不好是保險業務來刺探軍情
過來了解疾病程度,看可不可以少賠一點


.......保險.....刺探軍情........少賠一點..........

人心險惡嗎?.....................我輸了......................






2006年9月2日 星期六

呼~


氣管內管(endo)
對於急重症病人是最重要的
它被放進呼吸道內
形成人工氣道
幫助病人呼吸
方便將痰液抽出
或是接上呼吸器
你不呼吸 機器會幫你呼

在加護病房裡
總是會有一些病人
不太受教
愛拔掉身上的管路
不管是點滴、尿管、鼻胃管
只要摸到了 就扯掉
管子嘛 拔掉再插回去就好
總是有洞在那邊的
就算沒有洞
我們也是也可以創造

但是"endo"
卻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焉
就是不能自己呼吸得很好
才會被插管
拔掉了 不但你有生命危險
我也會有斷送前途的危險.............
所以
大家要記得
住進加護病房裡
只要有拔管路舉動
甚至有嫌疑
那很抱歉
為了保護這支endo
我們必須把你約束在病床上
而且一定會讓你 動 彈 不 得

這位年輕孔武有力的叔叔
有一天因為呼吸不順
意識喪失 被帶到急診
沒想到醒來就發現人在加護病房裡
嘴裡還插了根長長的吸管(endo)
陌生的地方 又發不出聲音
身上各式各樣的管路
應該是嚇到了吧
使出動物的生存本能-逃走!!!
只是孩子
堂堂一個醫學中心加護病房
是你說來就來 說走就走的嗎?

被綁了兩天的叔叔
看起來是已經頓悟
不會再做無謂的掙扎了
充滿天使光輝 善良的我
是他今天的護士

通常我們用眼神和比手劃腳與插管病人溝通
「叔叔..你是想被放開嗎?」
(閃著淚光渴望的眼神
有如我是汪洋大海中的浮木....)
「可是你之前一直拔管子...」
(
吃了搖頭丸般的搖頭和堅定眼神..............)
「嗯.....................」
(
看出我的猶豫......頭搖得更用力了........)
「你答應我不會碰任何的管子............」
「好吧................」

那真是艱熬的時刻
我目不轉睛的在病床旁
盯著 看著 小心仔細著
怕一個眨眼 意外就發生了
還好 看起來是挺乖巧的
被放開的叔叔連眼睛都在笑

距離他兩步遠的我看著他愉悅神情
正陶醉在自己的付出
冷不防 他手舉來了 快速的移向他的臉!!!
那一刻

慘了

我的護理生涯在眼前閃過
這些年來的忙碌身影
所汲汲營營努力習得的專業
背不完的解剖人體圖 摸過一個又一塊的骨頭
放棄快樂夏天不能去海邊 認真的實習

沒了...........全沒了............

我的護理前途一片黑暗......
我的年度考積................!!
我的年終獎金................!!
優良護士表揚................!!
好人好事代表................!!
醫療奉獻獎....................!!!
....................................................................!!!!


雖然腦中正閃過數以萬計的念頭
經過專業訓練的我們
仍有反射性制服的俐落
就在這千鈞一髮
伸手抓住的同時

正把食指放進他的鼻孔
轉了一下.....再轉一下......

................................................
................................................
......................................沒拔管就好.....


2006年8月31日 星期四

永恆



應該是個快樂的媽媽
期待的寶寶一天一天在肚子裡成長
與丈夫一同等待新成員的加入
十個月 那小心呵護的十個月

生產過程中的羊水栓塞
讓原本是喜洋洋的"恭喜!!是個漂亮妹妹!!"
變成了"抱歉,母親有生命危險!"
在產房外面的父親
從擔心、焦急、震驚...........到失了魂
那可是要共渡一生的牽手!!
那可是要用生命去疼愛的伴侶!!
那可是這輩子最溫暖的港灣!!
說好要一起好好的過啊!!
允諾著白頭偕老的誓言
換成插著管 無意識的眼神

加護病房裡
各種監視器發出不同的聲響
醫生說"可能就是今天了..... "
看著她佈滿各種管路 全身水腫
唯一隨著呼吸器起伏的是她的胸口
一上一下............ 一上一下.........
直到心電圖成一條線
也許 是解脫了

當我們在替她整理最後的儀容
你在她身旁握著她因治療瘀青的手喃喃說著
"媽媽...妹妹我會好好照顧....."
"妹妹很漂亮...很乖巧...像你......."
"媽媽..你放心....你安心的走.."
握著她的手 你知道這是僅存的體溫
我們看著你緩緩的拿出結婚戒指 說著:
"媽媽...戒指戴著.....來生.....還是要做我的新娘"



2006年8月30日 星期三

沮喪


生命的殞落

措手不及

這個叔叔很年輕
曾經是礦工
在我們的世界裡
在加護病房裡
看到"礦工""石雕師"之類的工作
我們大概就知道
"不久了" 時間的問題

肺部是一個充滿彈性的氣球
當不斷吸入細小石粒
肺部會慢慢"石化"
變得很僵硬
當吸氣後 會吐不出來
氣流在胸腔亂轉
等於是沒辦法呼吸
插了氣管內管 進行急救
這時候 要再拔管康復回家
目前為止 只看過一個還活著
但是需長期用人工的呼吸道

很恐怖嗎

這個叔叔 大概也是五十多歲吧
因為插了管沒辦法與呼吸器配合
被打上了鎮靜藥 一直到他離開
沒有再與家人說過話

叔叔本身的肺部如之前說的
已經是很糟糕的
再加上急性休克
腎臟功能直直落
聽過洗腎嗎?
他洗的是一種24小時的血液透析
專為血壓不好的人設計的
需要每個小時都保持輸入輸出的平衡
換句話說
你現在喝一杯500CC的木瓜牛奶
這小時結束前 你就必需排出500cc(+無感流失)
當然視病人情況調整

好不容易
他的強心針和升壓劑都慢慢拿掉了
本以為他會至少慢慢將支持儀器脫離
沒想到交接班時
血壓掉到70多
找原因不斷找原因
為什麼會突然掉到這種要休克的血壓

排除所有可能
"會不會是氣管內管堵住?"
在住院醫師向家屬解釋後
決定更換氣管內管(endo)一探究竟
那是一個被自己黏黏稠稠痰黏住管壁的endo
感覺像是你含著吸管呼吸
只是原本用珍珠奶茶而現在用養樂多的吸管
有沒有感到呼吸很困難呢?

在加護病房的病人
因本身疾病的因素
通常是高氧氣濃度依賴
這個叔叔
最後在更換管路的過程中
心跳變慢 急救無效


就離開了


從住院到離開
因醫療的需要
沒有和家屬再說過話 再看一眼

請珍惜吧
如果有愛
要記得告訴你愛的人


我的家庭真可愛

我的家庭真可愛

我的爸爸是個神奇的爸爸

他會拿著媽媽交給他買照相機的6000元

換一台超倍數望遠鏡回來

爸爸說"可以賞鳥啊"

我的媽媽是個兼職的電器行老闆

正職是個家庭主婦

從我們兩個小孩小學到國中

一共十年的時間

天天吃得到熱騰騰又超豐富的便當

每天中午用餐時間

總是有一群人圍在我身邊等我開便當

我想 媽媽也替我交了不少朋友

但酒肉的居多

我的哥哥是個偽裝成加拿大留學生的國中生

憑著他長不大的容貌

騙吃騙喝

我的家庭真可愛

2006年8月29日 星期二

白色天空


你覺得生命是什麼顏色?

是炫爛的紅

是璀璨的黃

還是死寂的黑

我說生命是白色的

抬頭仰望天空充滿雲層的白

期待會有撥雲見日的天藍

可總是一片厚厚的雲層

有點悶 有時會下點雨

生命是白色的

就如同你所仰望的 白‧色‧天‧空


天使


應該是要把當護士的心情
每天都留下來
因為已經不想再走這條路

當護士並不好玩
那是一種身心都疲勞的工作
也許你會說
"這是天使" "是做公德"
天使
充滿綠膿桿菌的天使嗎?
我想 是發著綠光吧?

今天從病房接了一個病人
62歲男性
食道癌
已經切除過 但又複發
他是因為吃東西突然吐出來
才發現整個食道都已經堵住了
沒辦法
經胃鏡放了一根從鼻子到十二指腸的管子
避免嗆到

病人送到我們病房時
他的血壓只有43/32
沒錯 你猜的沒錯
這是休克的血壓
很糟糕
他的太太在醫師解釋病情時
雖然是很想裝堅強
卻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曾經
當我還是個小菜鳥
一個才不過三十歲
心臟衰竭的男性
因為發紺到整隻手臂
(一般人黑到手指就很嚴重了)
第三度被插管
他的妻子在病房外面
哭喊著"為什麼是我要承受!!!"
那種面對生死交界的感受
很難形容....

失去心愛的人是很痛苦的
更痛苦的是你還看著他痛苦
卻束手無策
除了禱告 就只有禱告

當時的我
不知道要怎樣安慰那年輕的妻子
只能拍拍她
幫她轉床到加護病房去接受更好的照顧
告訴她
在加護病房
他先生會很好 請他放心

可是現在的我
已經在加護病房服務了
除了拍拍家屬以外
我沒有辦法向她保證他會很好
沒有辦法使她安心
才發現
醫療再進步
延長了生命
卻沒有辦法讓每個人都滿意

不插管的病人 立刻會走掉 家屬知道
插了管的病人很痛苦 家屬都知道

可是如果是你 你真的能選擇
放棄你的家人 不急救?
既使你明白 那無濟於事
既使你明白 只是拖過一天是一天

護士真的是天使嗎?
別用這種高帽子扣著我們不能呼吸
看過這麼多生命的凋零
我們在最後一刻扮演的角色
只是希望能使病人獲得最後的尊重
雖然 那往往真的已經是
最. 後. 一. 刻

客氣的爺爺


也不是很喜歡當護士的

但日子就這樣一天又一天的過去

很久了嗎

算算也不過兩年

面對親朋好友說我很無情

看見血、傷口、疼痛的人不會有多一點的憐憫

他們不懂

如果今天傷口在我身上

流著血 疼痛的人是自己

也是會有很多憐憫

我在照顧的這個阿公

我真的很喜歡他

八十歲高齡了很客氣

很有學問

總是不好意思要我們幫忙翻身

冷得"渡日如年" 也寧願這樣過一個晚上

雖然反覆跟他說向我們招招手

我們會立刻幫忙

親愛的阿公 on著endo來我們家

第一次拔管 stidor reon endo

第二次拔管 chocking reon again

事實上 真的很心疼他家人的support

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活動的平版電視

因為家屬怕他無聊

特地帶了"亂世佳人"

還告訴我們

"電視不見了也沒關係"

真的很感人

希望以後如果我也必需住在ICU

我的小孩們能如此正向 客氣 又感情融洽

我想 也算是很成功了

阿公 要加油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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